祝星慈悲地看着众人,眉心的朱砂痣更红了些。她再度抬手虚虚地向下压了压,民声渐止。
经过一番发泄,不少人都冷静了下来。
她柔柔地道:“我会好好医治他们的,请你们放心。”
人群中隐隐有哭声。
“都先回去吧,一会儿会有人上门为大家分发预防瘟疫的汤药,大家都记得喝。”祝星殷殷叮嘱,温柔又贴心,若是人的信仰能显形,她的背后应当隐隐有佛光普照了。
少女又道:“最近几日便不要出门了,更不要再如今日这样聚在一处。”便是批评人时,她依旧轻声细语的,让人如痴如醉,“大家都好好在家待着,每日都会有衙役去给咱们分发汤药。再有什么安排,我会让官府的人通知。哪怕发现自己得了瘟疫,也不要惊慌,一定要通报衙役,让他们带你们来这里,咱们集中救治。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的。”
她说的话面面俱到,声音又温柔动听,在场所有人都被她安抚下来。虽然他们依旧害怕,却终于能找到一个依靠,哪怕天塌了都没那么可怕。
百姓们还想在此处流连。
祝星笑笑,朝着诸人摆摆手:“都回去吧。”
人群这才渐渐散开。
待人散尽,少女轻轻地长出一口气。
霍骁看到她的小动作,抿了抿唇,为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忙而感到恼火。
祝星看向留在这的四位郎中,冲着几人一礼。
惊得几位郎中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啊祝姑娘。”
“你们肯为薛郡百姓如此,我代大家先谢过你们。”祝星朗朗开口。
众人口上说着“使不得”,实际上对祝星有此反应还是很感激的。他们本就因着一腔热血,以及不忍百姓死去的济世救民之心方留下,在面对瘟疫时还是怕的。有了祝星的肯定,他们一下子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值得的。
“瘟疫凶猛,还请诸位入后堂时武装好自己,切莫与得疫之人有肌肤接触。”祝星再三嘱咐。
“放心,祝姑娘,我等都有分寸。”老郎中看了看护卫们分发到他们手上的羊肠手套,纳闷儿,“这是什么?”
“这个戴着,既能免除亲自接触病患身体的危险,也能将自己触感放到最大,诸位试试。”祝星介绍起东西来笑眼弯弯的,带着别人的心情一起好起来。
几位郎中新奇地戴上手套,不约而同地张了张五指,完全新奇的感觉。
“此物可真是精妙绝伦啊!“
“巧夺天工!”
“若能用于医道,医者在医治不少传染疾病时都不易患上了!”
“何止如此,仵作验尸时双手最易染尸毒。但凡手上有个小口子,尸毒就入体了。而这尸毒入体,最为难熬,一生难愈,又是日积月累。有这手套,实在是大善,大善!”
……
几位郎中肯留下来就足见其古道热肠,一时间见了对整个医道都极其有用之物便滔滔不绝地谈论起用途来,可见学者之心。
祝星抬了抬手臂,青椒为她将阔袖扎起,如此一来她袖子套在手套上,手臂、手腕以及双手都被包得密不透风。
几名祝家护卫又帮着几个郎中这么弄好,只是如此,郎中们都觉得踏实不已。
紧接着又是面罩。
全身防备齐全,几位郎中心安不少,做好入内的准备。
除韩成外,众人又反应过来:“姑娘也要跟着进去么?”
韩成知道祝星医术高超,这几位郎中却是不知,以为她是与他们同甘共苦去的。
祝星莞尔:“我粗通医术,或许能打打下手。”
韩成听得脖子一紧,她哪里是粗通医术?她若是粗通医术,他们应该算得上还没入门。
几位郎中又劝了劝她,见劝不动,均连声叹气。
他们倒罢了,医者救人搭上自己也没什么。然而这姑娘年轻漂亮,若是因为瘟疫没了性命多可惜?
祝星笑:“我已打定主意,诸位不必再劝。”
本来应该是她在这里再三确认几位郎中可要去后堂,如今却反了过来,让人哭笑不得。
霍骁自取了手套和面罩戴好,跟在祝星身后。
祝星回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跟着。
霍骁这次却铁了心,绷着脸一动不动,任她如何也要跟着一道入后堂。
“随我来。先去看看这些患者,再集中商讨病状,对症下药。”祝星吩咐,率先掀开了厚重的帘子,又用钥匙开了门。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
门方打开,痛苦的呼痛声便从被打开的小小缝隙中传出。
哭喊、尖叫、痛呼交织交错,后堂不像后堂,像是地下十八层地狱。任谁听了这声音都要忍不住牙齿打颤,浑身发麻,双腿无力。
更重要的是这哭叫穿透性极强,听得人不由自主心生退意。
几个郎中还没进去,听到这声音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霍骁皱起眉,他在战场多年,生死常见。但将士们多意志坚定,对苦痛都能忍下,断然不会如此痛呼。
他担心这些声音吵到祝星,忍不住上前两步想先用手捂住她耳朵,为她隔绝一切嘈杂。
祝星恍若未闻,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