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药递给老郎中, 老郎中双手接过,用手指蘸了些药尝尝,点点头:“和方子一样,可以用了。”
其余郎中听着这句“可以用了”,心中又是一松又是一沉。
松的是药没煎出岔子来,沉的是不知道这药究竟有没有用。
“送到后堂,一人一碗。”祝星吩咐。
“是。”护卫们应答。
“请诸位暂且放下手中之事,随我一同到后堂去吧。”祝星已经换上面罩,正在往手上戴手套。
郎中们听了连声应“是”,也开始穿戴起面罩,扎紧袖子。
祝星单手捆着袖子,不紧不慢,因为使劲儿,下巴绷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霍骁看她认真的模样看得入神,还没忘帮她,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伸手:“绳子给我,我帮你系。”
祝星抬眸看他一眼,将绳子交到他手中。
霍骁一手握住绳子,另一只手隔着袖子握住她的手臂,将她的袖子卷了几卷,然后结结实实用绳子将她的袖子扎紧,不露一点缝隙。
他的动作麻利,两个袖子很快就被扎好。
一扎好他就立刻撒了手,祝星的胳膊对他来说仿佛是沾之即亡的毒药,在空中晃了几好晃。
她好笑地道了声:“多谢。”而后面向郎中们,“走吧。”
夜里的后堂比白日要安静些,熬了一日,不少人都脱力了。这时候虽然难受,却也没什么力气折腾了。
护卫们提着大桶进来,桶里是刚煎好还滚烫的汤药。
“一人一碗,孩童半碗。”祝星吩咐。
护卫们舀了汤药到碗中,扶着一个个病患起来喝下药,祝星他们则关注着病人们喝了药后的反应。
“郎中,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有孩子端着比头还大的药碗怯生生地问。
童声听得几位郎中一颗心像泡在了醋里,酸涩极了。
“哎,乖乖喝药。”老郎中眼眶湿了,哄孩子。
“郎中,我会死吗?”小孩的母亲在床前照顾他,扶着他喝完了碗底的汤药。他咂了咂发苦的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几个人问。
郎中们苦涩得都说不出话来。
“不会。”祝星认真地看着小孩,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哄他,而是郑重承诺。
霍骁陡然想到她说过的一句话,她从不说谎。
小孩一笑,唇角发黄的药渍更显眼。
他娘刚要扶他躺下,就见他剧烈地抽动起来,不断向外呕着刚才喝的药汁,几乎要讲胃吐了出来。
郎中们大惊失色,立刻上前去察看出了什么岔子。
小孩浑身抽搐个不停,药从鼻腔和口腔涌出。
“虎虎,怎么了呀!”抱着小孩的妇人惊慌地掂着孩子,反倒更加刺激了小孩,让他吐个不停。
“把他交给我。”祝星从堂皇的妇人手上接过男孩,男孩口鼻喷出的药液溅了她一身。
小孩挣扎得厉害,但祝星的一双手仿佛有魔力,在他身上点了点,他便安静了许多。
少女趁着这时候将他放平在床上,握住他的手腕切脉。
后堂中的病患齐齐看向此处,窃窃私语,场面纷乱起来。
妇人站在床头捂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怎么就会这样啊?她的孩子怎么就这么苦命?
祝星回头:“金针。”
郎中们的金针都在公堂放着,这时候犯了难。
韩成从胸口摸出一卷金针:“祝姑娘,我这里有。”
金针被霍骁夺过,送到祝星手上。
祝星摸出金针,自小孩的龈交穴扎下,而后是耳中穴、大迎穴、脐孔、脐中,最后至气合穴。
小孩的呕吐渐渐止了,躺在床上安详地睡着了。
“虎虎!”妇人扑上床头,摸着小孩的额头和脸,终于痛哭出声。
“小声些。”祝星扶着床缓缓站起来,眼前一片发白,还不忘叮嘱,“他刚睡下,别吵醒他。”
到底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些,施个针就能力竭。
祝星想着日后要多锻炼锻炼,省的哪日遇到个棘手的病情,针没施完人先晕了。
妇人朝着祝星磕头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嘴上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吵醒了虎虎。
祝星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头一阵发晕,面色更白了几分。
霍骁看出她的异状,上前握住她肩膀,以防她一头扎在地上。
“离我远些。”少女清冷决绝地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