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驻足。
掌柜的急忙上前,对着祝星和祝副管家便是一礼:“姑娘,我来迟了,请恕我怠慢。”
所有等着看少女被赶出去的官员一愣,完全没想到事情这么发展。
“无妨。”少女的声音柔婉清澈,一听就知道她年纪尚小,可能与他们的女儿或是孙女差不多大。
掌柜的绕到最前,恭敬地弯下腰,做起了店小二的活计:“姑娘请随我来,让我为您引路。”
他们何时见过望江楼的掌柜如此卑躬屈膝过?
只见掌柜的一直弯腰引着少女上楼,又到最中央的雅厢前才停下脚步,而后双手开门,恭顺地立在一旁单手平举做请状,尊重至极道:“姑娘请进。”
祝星颔首入内,待人皆消失在隔绝视线的修林翠竹后,掌柜的亲手将门关上。
下方刚才看好戏的官员都仿佛面上被人打了一巴掌,难堪极了。
谁说人家姑娘是来这里添乱的?人家订下的是望江楼中最好的雅厢。
“难道是哪位公主?”
“对对!一定是公主圣驾!不然也不能如此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个年纪,应当是十公主吧!”
……
为了找台阶下,官员们又给祝星戴上“十公主”的帽子。
如此有钱,又得望江楼掌柜如此谦卑对待,不是公主还能是谁?
雅厢中装潢清幽别致,竟真巧夺天工地栽了观赏用的玉竹做屏风隔断,竿竿青翠欲滴。地板也与外不同,乃用石子铺砌而成。这里不像雅厢,倒像是另外洞天。
关门的轻风带着竹叶微摇,少年击冰碎玉般的清冽嗓音传来:“祝姑娘。”
翠竹后唯一方矮几,几张坐垫。
其中一张坐垫上已经跪坐着位面色苍白似带病容的孱弱少年。
他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一张脸极乏血色,愈发显得清隽绝俗,使人联想到青松、落雪、皎月、寒潭等任何脱俗形容。
只是见到来人,他原本寂寂的一双黑眸中瞬间有了光亮,却仍是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
祝星落落大方上去,至坐垫前:“豫公子。”反客为主,“请坐。”
二人一同坐下,举止皆优雅极了,让人赏心悦目。
零一难得未穿黑衣,穿着件墨蓝色常服,低头站在宗豫身后。如花椒那样,若不是刻意在意,几乎不会注意到屋里还有这号人。
祝星隔着层层白纱看他一眼,几乎可以确定这人和花椒武功是一个路数,也就是说面前的病弱少年就是远在幽州时便一直派人保护着她的那位神秘的京中人士。
无论是零七还是花椒,都是他的人。
但无论是她还是原身都与这人并无半点瓜葛,这样全心全意的付出以及怪异的熟悉感难得让她有些困惑。
宗豫正在斟茶,滚滚茶汤入注,浇在官窑脱胎的甜白釉盖碗中,茶色尽显,茗香浓郁。
“请用茶。”他一套茶礼与方大儒所行不差分毫,静静地看着祝星接过茶碗,骄矜之中又有着矛盾的淡淡期待。
祝星一手捧茶碗,一手微掀幂篱,露出穿着的云容纱白裙。于幂篱中轻抿口茶,她抱着茶碗赞道:“很好。”
宗豫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又被他自己强行压下,既不谦虚,也不骄纵:“你吃得惯就好。”
祝星转着茶碗道谢:“多亏你我今日才能在如此绝佳之处看叔父一眼。”
祝严钏回京前提前送了消息来,祝副管家自告奋勇订位置看祝严钏回来的第一眼,奈何望江楼已经被朝臣订满。还是掌柜的看到祝副管家后殷勤地给了雅厢,说是主子与祝姑娘相识,又说主子单名一个“豫”字。
祝副管家去寻祝星确认后才放心受了这一恩情。
“举手之劳。”宗豫貌似高冷,然而如果有尾巴这时候已然翘起。
祝星看着他下巴微抬的傲娇模样,突然生出一种给他顺顺毛的冲动。
太可怕了。
“豫公子若有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祝星不止是报他赠雅厢之恩,更是谢他自幽州以来一路相护。
宗豫含糊其辞:“再说吧。”真算起来他猫身一路被她照顾更多,他们才没有谁欠谁的。他更不会以帮她来挟恩图报,只是单纯想帮她。
祝星看他这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更困惑了,熟悉感也越发浓郁。
你到底是谁。
她清溪般的眸隔着白纱看向宗豫,试图从他言行所带来的熟悉感中提炼捕捉出他让她感到熟悉的原因。
宗豫似有所觉,一阵心虚,生怕被她看出端倪,装着漫不经心低头看碗。
他最了解祝星多智近妖。虽然人穿进猫身这种事太过离谱,但他依旧怕被她一眼看穿。
如今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若是被她直接拆穿他扮作黑猫躲在她身边,他可能会直接将自己一头碰晕好不必面对这么尴尬的场景。
望江楼外忽然传来一阵雄浑的马蹄声,正好解他之围。
“应当是祝大人回来了。”宗豫陡然被解围的雀跃有些掩藏不住,尾音上扬。
察觉到这一点,祝星忽然被他逗笑,只是有轻纱遮掩,宗豫并不能看到她眼含笑意。
这样掩耳盗铃的行为也让人感到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