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萦呆呆坐起,才发现身侧坐的是祝星,她将祝星的衣裙都躺皱了。
小姑娘脸腾一下子红了:“我说怎么躺得这样舒服,星姐姐,我错了,累坏你了。”她一翻身,跪坐在小腿上,像模像样地为祝星捶起胳膊。
她狗腿的样子逗笑所有人。
祝星浅笑:“不累。”
“你这一睡就是一下午,也就是星姐儿脾气好,由着你这么靠着。”祝夫人感慨不已,她是知道祝星的本事的,偏偏祝星脾气又这样好,真是任谁都不能不喜欢她,京中祝家人可真是瞎了眼,这样好的姑娘也舍得不要。
京中祝家人也委屈,祝星何时对他们这样过?而且是祝星不要他们,不是他们不要祝星。
祝清萦甜甜笑,为祝星将衣裳褶皱抻平:“星姐姐最好了。”
其余人赞同地点点头。
“好了,睡这么久也该饿了吧?正好你爹回来了,咱们一道过去。”祝夫人伸手将祝清萦抱下来。
祝清萦一面穿鞋一面道:“我说睡得正香,外面怎的这样吵闹,原是爹爹回来了。”
祝清欢一早穿好,挤在祝星身边,就想和祝星挨着站,闻言揶揄:“看来父亲若不回来,星姐姐还要受罪。”
祝清萦穿好鞋子也挤过来:“星姐姐喜欢着我呢,是不是?”说着眨巴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祝星。
京中祝家厌弃的少女却被他们高攀不起的祝家女儿们当作宝贝似的争着。
祝星笑着看向每个姑娘:“都喜欢。”深谙端水之道,一碗水端得很平。
一群人出了花厅向正堂去。
正堂中不止有祝严钏,还多了个瘦高清隽的中年男人。
见祝星在,祝严钏想立刻过去感恩戴德,奈何有外人在,不是时候。他强忍着激动,同家人们介绍:“这位是太子之师,方帝师。”他自然不是因为什么方帝师激动,是瞧见祝星激动的。
祝星随着一同行礼:“见过方大人。”
方帝师垂首肃然道:“不敢当。”他目光坚定,神情冷峻,不苟言笑,一看就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忠君之臣。
祝严钏又对方帝师介绍:“这是我的发妻,女儿,这位是我的侄女。”
“你们好。”
方帝师敏锐地察觉到祝严钏在介绍那位眉心一点红的漂亮小姑娘时用了敬语。
一位侄女。
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哪家的长辈会对晚辈用“一位”来称呼的,尤其是前面祝严钏对妻子和女儿都不曾用此称呼,可见他这么称呼祝星并非无意,而是刻意如此。
究竟是什么让一位半年之内连跃几级的京官如此尊敬一个小姑娘?
方帝师眉头忽然跳跳,看着少女怀中的黑猫,忽然想起自家老爷子回来后无数次对他描述的救命恩人模样,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
但也正因为听得太多,他几乎能倒背如流。
这世上应当不会有第二个眉心一点朱砂,还养了只黑猫做宠物的小姑娘吧?
真就这么巧?
中午老爷子从祝侍御史府上回来还在怒骂救命恩人一家狼心狗肺,污蔑他的救命恩人不说,还将人赶出家中。
老爷子连连唉声叹气感叹一个小姑娘在外要如何生存下去,还命他速速在京中寻人,不成想他晚上阴差阳错就疑似见到了救命恩人本人。
祝严钏见方帝师无礼地一直盯着祝星,心中不悦,都是能当祝星父亲的年纪,怎还这样冒昧,于是出言提醒:“方大人。”
方帝师回神,自知失礼,出言解释:“您这位侄女很像我父亲口中的救命恩人。”
祝严钏纳闷:“救命恩人?”
“正是。”方帝师接话,目不转睛地望着祝星,“我父亲路经巨鹿之外时突然发病,曾被一个小姑娘以茶治好了缠身多年的痼疾。父亲一直感激在心,奈何当时着急赶路归京,无暇报恩,回京后便一直跟我念叨。前日他才查清那位姑娘可能是祝侍御史府家的女儿,今日上门时却被告知那姑娘和家中断了关系。又断了恩人的线索,父亲中午回去时一直唉声叹气,食不下咽,让我尽快找到恩人。”
正堂内所有人了然地点点头,医术如此高明,能以茶汤将人顽疾治愈的,除了星姑娘也不可能是别人。
她之前就是以一碗药汤将祝清嘉的哑病治好的。
只是祝严钏、祝夫人以及祝清嘉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祝星颔首:“是我治好那位老爷子的病的,不过我算不上他的救命恩人。他以书与我交换,我很喜欢他送我的书,二人之间不存在谁欠谁。”
方帝师一愣,没想到老爷子说的是真的,小姑娘当真不要什么报酬。
他之前一直以为父亲的救命恩人是欲擒故纵,看老爷子路上没什么钱财,刻意等他回京好索要更多。
如此看来,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常与皇家之人打交道,方帝师早不信什么有无缘无故的帮助,只相信凡事必有所图。今日却真被上了一课。
“不不,这是救命之恩,怎能以几本书相报?”方帝师口上还在谦词,实际上故意退步来试探祝星会不会开口提出要求。
一旦她有所求,那就是父亲错了。
“我喜欢令尊送我的书。”祝星搓了搓猫,“您不必再提什么报恩之事。”她口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方帝师彻底信了父亲所言,面上惭愧,竟直接道歉:“我妄自揣度姑娘,以为姑娘存有他心,对不住姑娘。”也算光明磊落,难得有人会将坏心思直接道出。
他即便不说出来,旁人也不知他心中所想,可他还是说出,可见此人虽然心思深重了些,还算不昧着良心。
祝星不以为意:“我原谅你了。”旁人如何想她与她并无太大关系,是以她此时显得格外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