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的美工刀锋利至极,一刀下去,没入皮肉,断筋断线,刀刀狠绝。
他看不见的是,每一次下手,每一刀下去,脸上的表情都是那种带着快意的癫狂,他快乐地释放着自己的压抑,在第一次与鬼怪的纠缠中占尽了上风。
他被压抑得实在是太久了。
再老实安分的人,被欺负久了,也会生出反抗的心思。
“你不是要吓我吗?你不是说你是云端吗?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怎么不狂了?你怎么不骂了?”他一声声呵斥着,甚至不嫌恶心地直接骑在这东西身上,一刀一刀,每一刀都是痛快。
那些被他割下来的肉,断裂了控制它们的头发,便害怕似的飞速逃离,快得像露珠从荷叶上翻滚过去,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缝合怪连连叫着,呲着腥气,气到发疯,扭曲着想要攻击他,但却被一点点卸去的部件拖累得无法动弹,甚至因它的扭动而被对方找到时机,又添几刀。
最终,所有的碎肉都被闫云书一刀刀抹净了,剔去了,只剩下那一颗蹦跶着想要逃窜的眼球。
“还剩下你。”闫云书拎起了这东西,放在眼前看,他如果能看得到自己的表情,就会发现,这个时候的他,简直不像他自己,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释放了所有压力,解除了所有假面的他。
这眼球上缠着的头发所剩无几,没法做什么,只能尽力冲这人传达着求饶的信息。
很难想象,一个光秃秃的眼球居然可以做出那么多的花样。
“你让我饶了你?那你要拿什么来换呢?”闫云书笑了笑。
眼球抽动残损的发丝,刚想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便被一阵剧痛贯穿——如果眼球能感觉到“痛”这一感触的话——它最后所见,便是这人抓着一把刀,狠厉而畅快地划下一刀的样子。
他根本无心知道它究竟有什么能告诉他,他只是毁灭一切他看不过眼的东西。
毁灭一切羞辱他、侮辱他的东西。
那种畅快淋漓的情绪在看到破裂成几瓣的眼球时达到了顶峰,他对自己造成的结果十分满意,以至于昏过去的时候,脸上都还带着笑。
从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眩晕带来的失重感猛然缠住他的身体,刺激得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稳住了身体。
他扶住洗手台,保证自己不会摔倒后,发现自己正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洗手台上没有任何血污,地上也十分干净,卫生间里,每一个隔间的门都是开着的,露着里面干净的蹲位,也同时在述说着一件事情:没有任何事在这里发生,没有任何改变在现实中出现。
他怔怔地站着,手里还残留着美工刀金属外壳的冰凉触感,那样的快意也还未冷却,脸上、身上,都是干净的,没有碎肉,也没有脏污。
他想起了自己在进入幻觉之前打算做什么了。
他想要洗把脸。
于是,他甩了甩头,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把清水往脸上泼,使用物理方式降了温。
脚步声传来,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人,这人拍了拍他的后背,问道:“怎么这么慢啊?发生什么事了?”
是仝阳的声音。
闫云书感到心头一阵安定,他惊喜地抬起头来,迫切地想要告诉对方自己刚刚遇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他又是怎么解决的。
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心头却微微一刺。
只见,一根红绳,静静地卧在他的左手腕上。
而他的右手,沉甸甸的,正握着一把金属制品。
他没有任何异样,只是笑着,说:“你简直不知道我刚刚有多么威武,我跟你说,刚刚就像这样——”
他猛地转身,美工刀坚定地划下,把面前的仝阳和这样一间虚假的卫生间一起割裂,破碎,露出黑色的无垠黑暗来。
“就像这样。”他扶着洗手台,轻轻地说,手腕上空空如也。
第55章 命中因果
这次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手腕,和什么都没有的掌心。
没有红绳,也没有美工刀。
这里是真实的世界。
闫云书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冷静地关上了水龙头,看也不看镜子一眼,甩了甩手,出去了。
“走吧,你还想看谁去啊?”康泉问道,“我领你去。”
他说着,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探了探头,仔细端详着青年的脸,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不大好啊?是不是不舒服?中暑了吗?”
青年沉默着,摇了摇头。
仝阳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无声安慰着他。
“没事,我刚刚有点晕,洗了把脸,现在好多了。”闫云书感激地看了一眼仝阳,却依旧恹恹的,说道。
康泉“哦”了一声,说:“你要是累了,不想再走了,咱们就找个地方休息休息,或者我送你回家,明天……你明天有事没?要不咱们明天再来看?”
“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吧,你的脸色实在不大好。”仝阳也说,“是又遇到了……吗?”
他没有说明白,但闫云书明白那未尽之语,于是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句:“要尽快了。”
康泉没听清,以为是在跟他说话,愣了下,问:“什么?”
闫云书摇头,说:“我说,咱们找个地方歇歇,坐会儿,我有点累了。”
这样热的天,的确很容易让人觉得疲惫,这会儿因为这一下午的折腾,太阳光已经慢慢变弱了,不像晌午头那么热了,但天依然很燥,不是个让人舒服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