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的,却又是发自那内心最深处的,厉隋,容不下他!
如同相公发现了不守妇道的娘子,厉隋一时脑热恨不得把两人都浸了猪笼!
夜晚凉透的风一点点抚慰着厉隋躁动的心,他开始慢慢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天边,又看了一眼眼前,叶锦羽在车内睡着,呼吸平缓,只不过这平缓之中依旧蕴藏着几分微不可查的急促。
起身,厉隋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两条手臂近乎僵直地贴在身体两侧,朝着叶锦羽的方向走去。
登上了车子,厉隋无声无息地脱下了靴,就连他脱靴之时,眼神都是那么凝重,如同坚冰,凝结在了叶锦羽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车内点着蜡烛,这是叶锦羽睡觉的习惯。
举起那一支蜡烛,厉隋把那烛火搁置在了叶锦羽的脸侧,看着他的侧脸,面色阴沉,却又带着几分有些邪魅的玩味。
眼眸都近乎漆黑了,厉隋撑在叶锦羽身侧的床边,不时调整着自己脑袋的位置。
伸出那没有擎着蜡烛的左手,不断地挽着叶锦羽脸侧的发丝,随即再放下,百玩不厌似的。
叶锦羽的眉毛动了动,睡梦中的他也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厉隋阴沉的面容。
“旧……厉隋……”瞬间清醒了,叶锦羽连忙爬起,看着厉隋,有些尴尬,有些不知所措。
“你醒了……”厉隋的声音淡淡的,却拖得很长,听在叶锦羽耳朵里,分外清晰。
“嗯……”叶锦羽点了点头,蜷起双腿,靠在车厢上,捏紧了被角。
许久无声,那耐烧的烛火一点一点都快要燃尽了
“你就没什么想与我说的吗?”厉隋这般问到,一双令人生畏,仿佛能够看穿一起的漆黑瞳孔,成了那晚,乃至以后,叶锦羽心中难以忘怀的场面。
默默地低下了头,叶锦羽如同还没开战就已经放下武器,缴械投降的士兵,更加用力地贴紧了车厢,抱紧了双膝,把头,埋进了双腿之中。
厉隋看他不愿意自己道来,也就只好由他来做这个恶人,开这个头了,“说吧,白沫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五……五天前吧……”
听到这叶锦羽口中更为确切的时间,厉隋默默地把蜡烛放下了,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锦羽:“是……是白沫不让我跟你说的……”
“为什么?”厉隋如同在审讯犯人一般,一言一语中不含一丝情感,就和那地牢里的老人描述的那样,冷酷而又无情
在这强大的气场下,叶锦羽结结巴巴,把所有真话都道出来了。
“他马上就要远走了,说……说要去看一看这天下,就不来打扰你了……”
“是怕我杀他吗?”
“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叶锦羽连忙把厉隋抱住了,紧紧地抱住厉隋,不想让他动弹一般。
厉隋感受着此刻此刻正贴在他身上,浑身颤抖的叶锦羽,心中,又开始莫名的很不是滋味,这一刻,身为一国之君,身为坐拥千里江山的天子,他居然会对另一个男人表示羡慕。
轻轻地将叶锦羽回搂在怀中,厉隋的双唇贴着叶锦羽的额头,似吻非吻地触了一下,以示安慰。
“他有跟你说过他要去哪吗?”
叶锦羽:“他……他曾说自己可能要去西面……”
“还会回来吗?”
“也……也许不会了……吧……”这句话,叶锦羽说的很没有底气。
说完这句,两人,又沉默了许久。
过了半天,厉隋适时地换了一种语调,又开口了。
“也许,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吧,我想,你还在因为地牢里的事耿耿于怀……”
“嗬——”尽管,那里面太多的故事已经过去了许久,可那一道道锐利的光影,一声声尖锐的惨叫在此刻全都化作了自地狱中重生的魔鬼,缠附在叶锦羽身上,使他痛苦,使他害怕。
厉隋已经尽量地把自己的语气放的柔和了,可他依旧没有料到这对叶锦羽的冲击这么大,看着自己怀中的人儿瞳孔张大空洞,浑身不停地颤抖,刚才在心中积蓄的愤怒在那一刻都尽数化作了可怜,使他厉隋自己的眼眸都带上了几分酸涩。
“好了,好了……”厉隋慢慢地拍着叶锦羽的后背,一边借着薛九玉那很久之前的警告训诫着自己,他的九九真的不能再受伤了,他也不愿意看见叶锦羽再受伤了
他厉隋实在无法想象,为什么,叶锦羽更愿意把自己的心托付给一个典狱长,一个曾经让他满身伤痕,痛不欲生的恶魔。
他厉隋原本已经把那白沫的命送到了叶锦羽手中,可为什么后者就是不愿意动手,哪怕是借助别人的力量。
他厉隋不懂,不懂!
长安之中,纷纷扰扰,他竟然在这不知不觉间失去了自己原来的九九,曾经叶锦羽最信任的人,曾经叶锦羽最敬重的人,曾经叶锦羽最亲爱的人,现在,好像都不是他厉隋了。
“九九你受苦了,你受苦了……”那一刻,厉隋竟然都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叶锦羽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刹那间,拥抱在一起的两人都泪流满面了
捧起叶锦羽的脸,厉隋慌乱地抹去着叶锦羽面颊上的泪痕,抬起双膝,连忙朝叶锦羽这边靠拢,厉隋忙不迭地把眼前人拥入怀中,抱的很紧很紧,口里,依旧是那句宽慰,“真的苦了你了……”
渐渐的,两个人的头挨在了一起,厉隋环着叶锦羽的脖子,那一刻,他多么希望回到以前的那些日子,那些个叶锦羽还不会对他隐瞒事情,笑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到头来,他厉隋依旧算不上一名合格的君王,可他,仿佛就像那真正的君王般失了所有!
“我们不再见他了,我们不再见白沫了,好吗,好吗?”
昏暗的车内,叶锦羽靠在厉隋的肩上,点了点头。
得到了些许宽慰,厉隋紧紧地抱着叶锦羽,与他一齐躺入了床中。双手抽出,捧住了叶锦羽的头;嘴唇贴上,覆上了叶锦羽的脸。明明一切都清醒,可两人却如同失了理智,贴合在一起,企图占有着对方,不分彼此。
叶锦羽需要一个安慰,而厉隋需要叶锦羽。
一夜无话,厉隋和叶锦羽久违地相拥在一起,入眠了。
感受着对方依旧留有余温的身体,两人都睡的很好。
梦中,叶锦羽默默地蜷缩成一团,看着那虚幻的厉隋和白沫,不知所措,他好像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而这意味着,他有可能会永久地失去另外一个,奇妙而又悲伤的感觉。
整晚,厉隋都没真正地入眠,他拥着叶锦羽,撑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说,眼睛也紧闭着,呼吸平缓,给人一种,他已经入睡许久的感觉。
原本,他厉隋是很愤怒的,没来由的愤怒,正如现在这没来由的平静,他抱着叶锦羽,只感觉这夜分外宁静,而那白沫,也如同从没出现过在他面前。
第二天清晨,厉隋起的很早,他近乎是在太阳刚刚从山的那边带来光亮之时便起来了,用这新春的柳条沾了盐水刷牙,再用这山间的泉洗脸,中途,他看着这清晨平和以至于祥和的山林,一切,都犹如一场梦境。
好像,那些树从来都没有被白沫推倒;好像,爱的人从来都没有去见他一面。
此时,厉隋有些恍惚,他站在山崖边,一点一点地握紧了拳头,心中默念着那期待的决绝的话语,“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直到掌心流出了鲜血,直到指甲缝中流进了猩红,厉隋用那毛巾随意一擦,丢入水中,离开了,好像没事人一样。
可他知道,自己的心现在已经不能平静了,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刚睡醒的他竟也生出了一丝疲惫之感,如果他那睡算睡的话,这着实有些反常了。
走回营地,已经有人开始陆续起来了,一想到今日便回京,人人心中多少都带有几分难以抑制的喜悦,他们有的,甚至刚洗漱完毕便在厉隋的允许下提前跑回长安城里面去了。
厉隋一直没有走,就算连青城子都回了长安,他依旧守候在叶锦羽的车边,看着车中的人,不是看看车外的风光,只不过他厉隋眼神不善,生怕有人把叶锦羽偷走一般。
“哎……”楚云风在厉隋身边落了座,看着眼中有些血丝的厉隋,楚云风的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你这样,我都不知道把这件事说出来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厉隋:“也许,这是我那时欠他还没还清的吧,到现在这种地步,我也不知道到底谁对谁错。”
“你应该很讨厌那白沫吧……”
“废话!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把九九伤成那样,那天,我看着九九满身的伤痕,我恨不得那白沫当场去死!”
楚云风:“那你为什么把他留了下来?”
谈及这原因,厉隋总显的有些痴狂,“我希望九九能把他杀了,亲手用刀割下他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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