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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名不奈何 第223章

剑名不奈何 淮上 2827 2021-05-13 08:16

  此时想要追上已绝无可能,但就在这无可挽回的一刻,远处一道赤金剑光势如破竹,将沿途无数厉鬼拦腰斩断,震撼的厉吼由远而至:

  “剑出法随――”

  罗刹塔剑魂爆起金焰,迎面重重撞上血剑,竟然是尉迟锐神兵天降!

  鬼太子绝对没料到会来救兵,当场被逼退数步,冲击在两剑交撞的瞬间向四周扩散,甚至将黄泉大瀑布都唰然一阻。

  “南帝麒麟?”鬼太子眯起眼睛。

  宫惟正追出大殿:“长生拦住他!”

  然而电光石火间,只见血剑爆发出无数层寒光,鬼太子手腕一翻冷冷道:“凡人终死。”

  四字剑诀出口刹那,血剑神威暴增百倍不止,登时将尉迟锐甩出数丈!

  尉迟锐尚未飞升,罗刹塔根本不是天道神剑的对手,从交手到脱身也不过短短顷刻间,鬼太子已毫不恋战擦身而过,眼见又要扑进黄泉。

  ――黄泉之下地形极度复杂,一旦他进去就再抓不到了,宫惟暴怒紧追而来:“站住!”

  被甩飞的尉迟锐却一剑定住身形,抬头勾起冷笑:“想跑?”

  他这话一出口,鬼太子登时心生不妙。但还来不及转向,毁天灭地的剑光已经直直剁向头顶,剑锋后赫然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象牙白袍衣袖飞扬――徐霜策!

  咣!

  不奈何死死拦住鬼太子,同时徐霜策修长双指向前一点,鬼太子胸前顿时出现了一道金光烙印,是“东天”二字。

  上天入地、无所遁形,这是个强大无比的追踪符!

  “想跑?”徐霜策眸光冰冷,“做梦。”

  宫惟从被应恺强行装进芥子壶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强忍着泪水,此刻见到徐霜策突然就忍不住了,一腔愤怒爆发而出:“他害死了应恺!他逼着应恺活剖了神格!他、他……”

  “我知道。”徐霜策语调略微沙哑,似乎又看见了天界北垣地上那滩淋漓的神血:“我感觉到了那不是你的血。”

  随即他喉结一动,咽下了所有情绪,森寒铮亮的不奈何牢牢抵着鬼太子,对宫惟道:“你去吧,这里有我。”

  尉迟锐再忍不住,一头冲进高悬在虚空中的深殿,宫惟也紧跟着追进了门。大殿内部早已在激战中变成了废墟,应恺刚才应该是勉强追了几步,但最后的那口气已无法支撑,半途就倒在了门后一座半塌的巨大玉石柱下,血沫不断从他嘴角涌出,眸光已经开始散了。

  尉迟锐脚步猝然顿住,似乎完全没法接受这个场景,全身微微发抖。

  宫惟半跪在地上,掌心笼着一团神光按在应恺胸前,竭尽全力遏制神格被剖后肌肉腐烂的速度,但根本无济于事。

  “别哭……”应恺喃喃道,勉强安抚地提了提嘴角,“没事的,别……别哭。”

  尉迟锐双手握拳剧烈发抖,良久缓慢地走来,半跪在地上,应恺虚弱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以后要当盟主啦。”

  滚烫的泪水顿时从尉迟锐眼底夺眶而出,但他张了几次口都发不出声,胸腔急剧地倒气。

  “对不起师兄,”宫惟带着哭腔颤栗道,“如果九千年前我没有选你的话,这一切都不会……都不会……”

  歉疚像利刃反复捅着宫惟的心,应恺却已经知道了他想说什么,竭尽力气抬起冰凉的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温和地止住了他:“不是你选择的我。”

  顿了顿之后他又不放心地强调了一遍:“跟阿惟没有关系。”

  宫惟深深埋下头,十指痉挛着深深按进了龟裂的地砖。

  应恺脸上满是血污,但仍然能看出年轻俊朗、清晰深刻的轮廓。他眼底那总是挥之不去的疲惫感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怀念,沙哑地请求:“可以再变一次小狐狸吗?”

  宫惟闭上眼睛,豆大的泪水滚过脸颊。下一刻软蓬蓬的小狐狸原地出现,全身毛色火红,尾巴柔顺蓬松,呜咽着贴在应恺身边。

  应恺满是血迹的手指抚过小狐狸耳尖,恍惚间他看见了少年时的自己,心满意足地喃喃道:“……真好啊。”

  小狐狸睁开眼睛望向他,目光悲哀,双瞳赫然一色如血。――幻术于此刻无声发动。

  仿佛九千年时光倒流,午后的风扑面而来,应恺不由自主张大了眼睛。

  他看见灿烂的阳光穿过树荫,年少的自己穿着沧阳宗弟子袍服,规规矩矩站在廊下,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拘束和紧张的气息。不远处师尊跨出门槛,穿过长廊停在自己面前,威严地开口问:

  “别人家宗主都亲自登门来告状了,为何你见徐白出手斗殴,却不加以阻止?”

  应恺想起来了。

  那是他十四岁时发生的事。

  那年他跟徐霜策初次代表沧阳宗去参加仙盟大会,于玄门百家中夺得了第二,下场时有一众闲人嘲笑说沧阳宗弟子是废物,连区区榜首都拿不了,还吹什么天下第一门。徐霜策闭眼默数到一百,突然拔剑暴起,以一敌二十九,把这帮连下场资格都没有的修士打得落花流水跑了。

  事后对方宗主亲自登门告状,直接忽略了桀骜不驯世人皆知的徐霜策,而把矛头对准了刚被确立为沧阳宗继承人的应恺。后来因为这件事,两名少年都去刑堂领了罚,应恺还被迫向那二十九名被揍的修士逐一道了歉――至今他都记得当时师尊责备的话:“你是沧阳宗继承人,怎能不立下涵养过人的口碑?怎能为自己招来一丝一毫的非议?”

  午后长风吹过回廊,十四岁的应恺仰头望着师尊,内心充满茫然。他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严厉的训斥,谁知接下来的发展却与记忆中不同,只见师尊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不要担心,既然你没错,就不用去道歉。”

  应恺难以置信地愣住了。

  “世人诽谤毁誉,原也不甚重要,更不用强迫自己去让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满意。”师尊温和地道:“宸渊,修道之人应遵从本心,从今往后只为自己而活吧。”

  每一句话都是年少时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奢求,如今却真真切切响在耳边,应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师尊退后半步,深深地望着他:“宸渊,你自由了。”

  仿佛一道沉重的枷锁被轰然解开,灵魂变得非常轻松,喜悦如洪流般涌上了心头。应恺情不自禁微笑起来,像个跋涉千年的旅人总算来到终点,心满意足闭上眼睛,卸下重担,意识迅速坠向黑暗的深渊。

  恍惚间他听见远方传来恸哭,是长生和宫惟。

  别哭,他想。

  我将永远记得这一刻的自由与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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