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坦诚相待1

　　楚乔笑颜如花，她人生之似乎很少这样笑，没有任何牵挂，没有任何负担，她笑着说：“你是我的软肋，会让我不愿意坚强。”

　　诸葛玥看着她，面色渐渐柔和下来，他伸出手揽过她的腰，声音低沉，淡淡道：“我身边，你不用坚强。”

　　说罢，低头就吻了她的唇上。

　　“哎呀！羞死人啦！”

　　菁菁的尖叫声突然响起。

　　天地那般辽阔，深秋的季节，一片明黄的锦绣。

　　风从远处吹来，吹过铃铛，小小的声音呢喃的响起：记住，我等着你呢。

　　我等着你呢，我等着你呢，我永远，都等着你呢……

　　“诸葛玥，你为什么不进城，我策妃时穿的那身衣服漂亮极了！”

　　“等着，等我将来给你漂亮的。”

　　“说话算数啊。”

　　“算数。”

　　“耶耶！”

　　楚乔从未见诸葛玥这样睡过，从沧州一上船，他就睡下来，一天一夜都没睁眼，连楚乔进门都不知道。月七说，从真煌启程那日起，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由贤阳转旱路之后是连眼都没有合过，此刻想必是累极了。

　　诸葛玥的身体其实并不是很好，这几天赶路，她曾见过他私下里吃一种乌黑色的药丸。她私下里去问月七，他却含糊其辞，多吉略通一些药理，后来对楚乔说，诸葛玥想必是操劳过，心血不足，外加受寒所致。

　　操劳过，受寒所致——

　　楚乔支着下巴坐椅子上，船行的很稳，天气也好，无风无浪，窗子紧闭的，但是还是可以透过窗纸看到外面相继远去的青山绿水。

　　她又想起了那段被赵淳儿逼得逃亡卞唐的岁月，她和梁书呆被詹家的人买来当奴隶，那时她受了伤，梁书呆跑出去乐呵呵的为她打饭，她就一个人躺狭小的舱室里，透过唯一的窗子望着外面的风景，有一日下了大雨，她于睡梦听到了流星的嘶鸣声，她仓皇奔出去，却被大船带的越来越远，终于再也看不见那细雨缠绵的江南春岸。

　　那时候，詹子瑜詹子茗兄妹还是名不见经传落魄之人，李策还好好的活着，大唐当他的潇洒太子，乌先生羽姑娘等人也仍旧全力的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燕洵还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和爱人，而她，也对未来充满信心，深以为能够靠着一己之力，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的帮助下，为这个满目疮痍的人世上自己的一份力量。

　　只可惜，时间终究还是这世上无情的杀人利器。李策不了，乌先生被杀了，羽姑娘死自己的怀里，詹子瑜用自己的野心害死了所有的亲人，她认为的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实际上并没有想象那般的忠贞不二，权利和皇图之前，很多人渐渐的离她而去，连燕洵也与她越走越远，终究陌路。

　　江山沦落，霸业休提，理想随风化成了灰，如秋末的篙草一样，摇动着贫瘠枯黄的叶子嘲笑着过往的誓言。

　　是啊，谁能不变呢，就算今日的她，又和曾经一般无二吗？

　　她轻轻的回过头去，诸葛玥还静静的睡觉。他真的是一个别扭且固执的人，即便是睡着觉，眉头也是皱着，一双向来凌厉的眼睛被眼睑覆盖住，越凸显出分明的五官，鼻梁高挺，嘴唇很薄，轮廓分明。

　　听说有这样面相的人向来都是薄情寡意的，唯有他，却又是如此执着，如此的钻牛角尖，固执的让人心疼。

　　诸葛玥之前问她是一开始就有如此想法，还是后良心现又改了主意？其实到现，她自己都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人心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面对一件事的时候，你可能会有几十个几个想法，可能这一刻还这样打算，下一刻却变了念头。

　　她想，她也是变了，若是曾经的楚乔，想必是会留唐京的，就算不能真的嫁给李策，但是也会以客卿的身份留唐宫保护李策的孩子长大成人。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她终究还是有了自己的贪念，有了她放不下丢不开的东西。

　　卞唐朝野汹涌，上千年沉淀下的王朝暗涌，全不是大夏和燕北表面上的凌厉锋芒，而是一**看不见的冷箭，裹层层锦绣的谋划和暖暖熏风，不经意间就可以杀人于无形。

　　她后来从卞唐太医院的老院正口辗转得知，李策父亲的死，也是缘于李策的母亲。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试图害死唐皇，毒药、暗杀无所不用其极，也有几次几乎险些得手，而老皇帝却一直维护着她，不将此事宣扬。他也曾愤怒暗恨，以洛王相要挟，以她的娘家为人质，大肆宠爱其他妃嫔，对她禁足，甚至三次投入冷宫。然而，终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内心，晚年的时候，他将宫妃娥全部遣散，只留她一人，对她爱护照料有加，而她也似乎为他所感化，给予了他几年快乐欣慰的日子。

　　然而后，他还是死了她的手上，因为他喂她吃药的时候自己误尝了一口，就此毒而死。

　　到此时，他才知道她是早已存了死志，多年来她所吃的每一餐每一饭都被下了剧毒，事先服好解药，以各种千奇怪的毒素将身体搞得支离破碎，只为等待他一着不慎的魂归西天。

　　唐皇终究还是死了，死自己这一生爱的女人的手上，管他防范她防范了一辈子，后还是不及她的坚忍和耐心。可是他仍旧不忍心杀她，只是留下遗诏，强迫她出宫礼佛，这一生都不得再踏入宫门。外人只道皇帝和皇后伉俪情深，却不知皇帝只是想临死前，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儿子。

　　然而这样宫廷的隐秘，还是被詹子瑜通过詹贵妃得知。詹子茗刺杀李策未果之后，他私自将太后带出寺庙，偷偷送进宫来，借助这个谁都不会防范的妇人的手，杀了李策，也杀了李唐兴的大好时机。

　　姚太后听到李策的死讯之后还是自杀了，楚乔不知道她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是大仇得报的喜悦和解脱，还是铸下大错的苍茫和无奈？这是一个固执且偏激的女人，她为当年的那笔血债执着了一生，亲手杀害了两个这世上爱她的男人，生命的后一刻，她可会解脱的笑出声来？

　　也许不会，毕竟她为丈夫和儿子报了大仇的同时，也杀了另外一对丈夫和儿子，为了一段恩仇，葬送了一个女子从韶华到沧桑的一生。

　　姚皇后死后，于眉山和熹宗皇帝合葬，他们世时是怨侣，争斗、暗算、谋刺、憎恨，恩怨纠缠了整整一生，终那座冷寂幽深的地下皇陵之，却只得彼此相伴，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再能将二者分开。

　　楚乔不知道当年到底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一个人的恨意为何会如此可怕。可是有的时候她还是会暗暗的想，也许姚皇后心底对李策还是应该有那么一丝母爱的，她还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面容温和的妇人微微皱着眉对她说：“他要宫里供奉欢喜佛，哎，我真是…你有空的话，就劝劝他。他毕竟是大唐的太子，总不能太胡闹了。”

　　只是，洛王的死，终将这仅存的爱也毁灭了，她终究还是被心底的魔所吞噬，丧生这吃人的皇室之。

　　李策死后，卞唐朝政不稳，内有权臣作乱，外有皇亲虎视眈眈。当时的楚乔，也可以凭借京畿守军和秀丽军的力量一举消灭央军，除掉詹子瑜兄妹。

　　然而如果那样，靖安王等人就绝不会起兵，留着这群拥兵自重的藩王，早晚是养虎为患。帝登基，又忌无因杀戮。所以楚乔将计就计，先让詹子瑜擅权，然后雷霆般将之除去，借着平乱有功的风头孙棣等有心人的拥护下做出登位的架势，给靖安王等人一个兵的旗号，然后才能通过李策死前的布置，将诸多叛军一举拿下，一劳永逸的解决大唐二十年内的内乱危机。而二十年以后，仪儿已经长大了，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前方会来到的风雨了。

　　然而当时的她，却未必真的没有平乱之后留守卞唐的想法。

　　那天晚上菁菁为她烤了两只诸葛玥由青海派人送来的土瓜，味道很香，像是一团云气被将她的心席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