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寒湖话别
一名路人拉住路边的小贩,不解的问道:“店家,不知道那人犯了什么事,被官兵这么追着。”
“哦,他啊!”
小贩神色一振,顿时来了精神,口若悬河,声音极大,左右的行人都被吸引过来。
“这书呆子是外地人,好像和自己的媳妇走散了,这几日一直街上张字画寻人。太子就要大婚了,官府不许他乱,他却屡教不改,已经被抓进大牢两次了,今天刚放出来,这不,老毛病又犯了。”
周围诸人一听,顿时议论纷纷,有说那书生迂腐白痴的,有说此人重情重义的,也有说官府管事太宽不讲情面的。
那书生动作不怎么灵活,脑子倒是挺聪明,想来近被人抓的次数多了,多少总结了些经验。官兵们跑了一会,就现要追的人不见了,不免有些忿忿,骂骂咧咧的往回走。
就这时,那名小贩突然感觉有人自己背后拉扯,他回头一看,登时现一人蹲自己的菜筐里,神色鬼鬼祟祟,却还试图同他交流,用手捂着嘴,小声的说道:“这位兄台,你说的不对,画上之人是我的朋友,不是夫人,你这样乱说,会有损我朋友的声誉的,她云英未嫁,名誉何其宝贵,你可不能信口胡说啊。”
“啊!”小贩顿时色变,好似被狗咬了一样,猛然大声疾呼:“他这!官爷们,那人这呢!”
霎时间,长街又是一阵喧嚣……
整整两日,李策都没有踏进后宫半步,前殿的声势渐大,各方势力似乎有意隐藏暗处,只等待一个人率先来打破这处的宁静,才争相涌进这座宫门。好,赵淳儿的到来,终于惊乱了唐都的这湖静水,李策的大婚大典,越临近了。
正如李策和楚乔所料一般,大夏对于李策粗鲁遣回公主赵妍一事没做任何表态,而是果断的派来了和亲使团,各色如流水般的嫁妆被千里良驹昼夜狂奔送至,只比赵淳儿晚到一日,气派加豪壮,比之先前仍多有几丝庄重。两国亲使唐都的国子大殿上热情大宴,好似之前的一切都不曾生,一派欣欣向荣的热闹之景,顿时消除了民间对于战争的担忧和揣测。
然而,却只有少数人清楚的明白,李策的鲁莽之举显然不然与此,风光和平静只是暂时的,那一巴掌扇了大夏的脸面上,留下的余痛和后患,可能要许久许久之后,才能看的分明。
如此,楚乔唐宫里又滞留了两日,身子恢复了大半,精神也日渐爽利。李策找来了很多治伤的灵药,伤口全无疤痕,甚至就连曾经的旧伤也好了十之七八,多日的调理之下,面色也好看了许多,不再如之前般瘦骨嶙峋,见风欲倒。
赵淳儿会来卞唐和亲,实楚乔料想之外。
夏皇子嗣繁多,适龄的公主是有七人,派出曾乱军之离散的公主和亲出嫁,实有些牵强。但是卞唐的官们对赵淳儿的到来显然有些惊喜,御史台的几根笔杆子齐齐摇旗呐喊,大赞卞唐和大夏和亲的历史意义,怯战的官们口若悬河,一篇章做的花团锦簇,直说的大夏河卞唐的友情好似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完全忘记了当初是谁敲碎了卞唐的国门,夺走了红川十八州,逼得卞唐皇室仓皇退避,天子困守国门,失去了整个西北屏障。
毕竟,对于注重血脉和士庶之分卞唐来说,赵淳儿这个大夏穆合皇后唯一亲生女儿的身份,还是为她争得了不小的重视。
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别人都不知道的,楚乔缓缓的皱起眉来,葱白的手指轻轻的捏住窗帷的青纱,眉心一只金箔沾花,别添了几分清丽。
赵淳儿当日乱军之被人侮辱,如今早已不是完璧之身。她身为大夏公主,也许不必如寻常妃子入选前那般验明正身,但是一旦同房,经验丰富如李策,是不可能不觉的。
当然,就算李策觉此事,事后也不可能追究大夏。毕竟,大夏的公主上了李策的床,事后他这个风流浪子跑出去说这女人不是处女,想必也无人会相信。何况一直以来李策都是极力反对这桩婚事,这件事很可能被人当做李策的又一次胡闹之举,以李策的聪明,也不会自取其辱的出去大肆宣传自己被人戴了顶超大个的绿帽子,赵淳儿也会顺利出嫁有了这么一个名份。但是作为一个不洁的和亲公主,她未来的命运究竟会如何,简直可想而知。
而以赵淳儿的性格,真的会自愿忍受这一切的耻辱吗?
楚乔暗暗留了几分小心,只可惜,她的这份担心是无法说出口的,纵然她知道这一切的不妥之处,也和李策有着难解的情谊,可是她却没办法去揭穿赵淳儿的痛脚,即便她曾辣手对她,但是她仍是做不到使这样的小人手段。
卞唐这里的局面越混乱,楚乔却反而小心的收敛了起来,不再急着离开皇宫。
毕竟,如果不能安静的离去,那么反而不如安全的留这里等待时机,为今之计,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的等待燕洵的到来。
夜里,凉风乍起,楚乔穿着一袭软衫,靠坐雕花窗笼前,夜风柔柔的掀起她的衣摆,有些冷。
脚步声外面的围廊处缓缓响起,只有一人,能此时来到此处的人不做第二人选,果然,不出片刻,李策一身藏青色长衫,面色微微有些红,带着一身的酒气,站门口望着她,却并不进来。
楚乔回头看着他,只见他脚步微沉,似乎连站都要站不住了,连忙起身,走到他身边就想去搀扶他,谁知刚一伸出手,李策就突然拉着她坐了门槛上,然后垂下头来,将额头重重的抵她的肩膀上,口疲惫的喃喃道:“乔乔,我累死了。”
楚乔顿时有些愣,手伸半空,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动作。
夜风吹来,有杜若的香气幽幽的飘散鼻息之间,李策的衣袖间绣着浅浅金玟,细密的针脚柔滑如水,楚乔深吸了口气,然后轻声问道:“李策,你怎么了?”
李策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楚乔试探的问:“是因为和大夏的和亲吗?你不喜欢赵淳儿?”
李策仍旧不说话,楚乔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傍着他坐门槛上,任李策靠她的肩上,也不做声。
入秋时分,暮草萧疏之气隐隐充溢,窗外的月有若眉,幽幽的透过窗,银白的光泄了一地,宫灯是暗紫色的,一闪一闪幽灭不定,烛泪滴滴,顺着银白色的烛台缓缓流下。
秋虫的鸣叫越显得室内冷清,这座空旷的宫殿,终究许久不曾住人了。
“乔乔,你前日派人找过我?”
李策突然说道,声音有些低沉,可是却已不是刚才的那般疲惫,他坐直的身子,眼神幽暗的亮,仿佛之前那一柔软的男人不是他一般。楚乔知道,他的软弱已经过去了,现的他,又是那个所向披靡的卞唐太子了。
“是的,”楚乔点了点头:“我想要离开了。”
“好,我马上派人,明天就送你去燕北。”李策毫不犹豫的点头,沉声说道。
“不,我暂时不想回燕北,我这里还有事未了。”
李策的眉头顿时轻轻皱起,他定定的看着楚乔,习惯性的多了几丝探究和思,楚乔说道:“你不用猜了,我等一个人,至于这个人是谁,你也不必追问了。”
李策狡黠一笑,说道:“你怕是要背着燕洵红杏出墙,诸葛四就要到了,你莫非是去找他?”
楚乔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你猜着玩。”
“你好还是小心一点,”李策靠门柱上,说道:“我眼皮底下我尚且可以护着你,出去了,可就难保。大夏的人进城了,他们显然从赵妍处得知了你宫的消息,夏人有多恨你,无需我来提醒你。”
楚乔点了点头,忽的想起了断臂的赵嵩,面色一阵然,轻声说道:“我明白。”
李策斜着眼睛望着她,见她不语,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大声说道:“走,带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