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关山似铁
楚乔声音冷静,缓缓说道:“小八就是这个包袱的主人,就是你假扮的孩子。”
“我,我不知道,”侏儒说道:“是四少爷的人找到的我,我是诸葛家的门客,和你无冤无仇。”
“你不知道?”孩子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男人几眼,见侏儒忙不迭的点头不已,怒火顿时升上心头。手腕下压,竖直、找点、刺破、旋转、横拉,只见男人的双眼顿时大睁,瞳孔扩散,手脚一僵,登时就没了呼吸,只剩下一道长长的血线脖颈上横扯开来。
“你不适合给别人做门客杀手,反正早晚都要死,不如死前做点好事。”孩子冷冷的望着侏儒的尸体,然后蹲下身子,一刀挥下,就挑开了他身上巨大的风帽大衣。
今夜的真煌城注定不是个适合安睡的夜晚,虽然已是深夜,但是东城门处仍旧一片灯火,诸葛府的四少爷亲自坐镇,要求真煌守军出动半数军力,为他出城缉拿诸葛府逃跑的逃奴。
几波人马都已经相继而去,可是却仍旧没有任何音信传回。诸葛玥坐马上,身后的东城门像是一只巨大的狮子,沉睡无边的夜幕之下。诸葛府的下人们跟他的身后,人人屏息沉气,不敢出声,生怕惊动这只暴怒的老虎。
“四少爷!”
朱成穿了一身灰色的袍子,矮着身子迅速跑上前来,凑到诸葛玥耳边小声说道:“四少爷,大少爷派人来说要你马上回府。”
诸葛玥恍若未闻,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朱成着急的说道:“来人说,燕洵逃了,带着质子府的人强行出城,魏家栽了个大跟头,魏舒游被砍掉两根手指,还被当成人质劫持走了。”
诸葛玥闻言眉梢一挑,默想半晌,随即皱眉说道:“燕洵?”
“是,”朱成说道:“就白兰寺和紫薇广场间的那段崴主街上。”
年轻的诸葛玥沉声说道:“燕洵他们从什么方向来的?”
“似乎,似乎是从赤水湖的方向。”
“好胆!”诸葛玥冷哼一声,剑眉竖起,登时想通了魏舒烨之前为什么会带人包围了诸葛别府,还和里面的下人动了手。少年眉头紧锁,双眼漆黑如墨,仿佛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龙卷风暴,握紧马缰,沉声说道:“燕洵向什么方向跑了?”
“四少爷!”朱成大惊,失声叫道:“大少爷特意嘱咐你千万不要插手此事,万万不可啊!”
诸葛玥眉梢一挑,刚要说话,突然只听前方马蹄声滚滚而来,一匹燕北特有的黑良马顿时闪现众人的眼里。身形瘦小,披着巨大风帽的人策马而归,还没走到身前,远远的,就将一具瘦小的尸体嘭的一声抛雪地上,尸体身上穿了一身青色皮铠,赫然是燕洵质子府的下人服饰。
诸葛玥双眼顿时精芒毕露,剑眉紧锁,一旁的下人大声叫道:“四少爷,壶生回来了。”
诸葛玥看着地上的那具尸体,只见那人身体僵硬,头散乱,衣衫上血泥糅杂,一看就已死去多时。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顿时袭上心头,他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神锐利的看向那个身材不过三尺的马上侏儒,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将她杀了?”
被叫做壶生的人利落的翻身下马,低头上前两步,嘭的一声重重的跪地上,声音低沉,北风听起来尤其难以辨别,坚若生铁,铿锵说道:“幸不辱命!”
“我什么时候叫你将她杀了?”诸葛玥勃然大怒,几步上前,挥鞭重重的抽来人的背上,怒声喝道:“你该死!”
“少爷!”“啊!有刺客!”
一连串的惊呼声陡然响起,就诸葛玥的鞭子落到来人背上的那一刹那,原本蹲地上的人突然抬起头来,面容稚嫩,脸若莲花,哪里是那个皮糙肉厚的侏儒杀手?孩子冷笑着受了一鞭,身形如同一只迅猛的豹子,瞬时间弹地而起,匕挥出,横诸葛玥咽喉之前,一个小擒拿手,就制住了他的挣扎。
“你还没死?”诸葛玥眼神闪烁,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只是此时此刻,这样的环境,竟让人听不出那声音里的语气到底是喜是怒。
“呈你吉言,我还好好的活着。”楚乔冷冷的望着诸葛玥,眼神毒辣森冷,缓缓说道:“不过我却不确定你还能活多久。”
“放了我妹妹!”狂风呼啸而来,楚乔冷喝一声,厉声说道:“不然就和你诸葛家的老太爷去阴曹地府相会!”
莽原如雪,关山似铁,北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洒众人的眉眼之前。八岁的孩子穿着一身铁灰色的披风,巨大的风帽遮住她清澈干净的眉眼,素白的小手握着森冷的匕,站万军之,昂而立,全无半点畏惧和柔弱。
那一晚,老天仿佛了疯,下了真煌城十年来大的一场雪,呼啸的北风扯着人们冻的青的脸皮,可是那一双双眼睛,却怎么也回不到正常的弧。
诸葛玥冷冷一笑,侧过头来,声音低沉的缓缓说道:“你真的会杀我?”
风雪两人之间吹过,骤然间,有夜枭上空狰狞嚎叫,仿佛是那些冤死的精魂,浓浓长夜不甘的嘶吼。楚乔的眼神顿时变的冷冽了起来,那座破败的柴房,孩子单纯的笑脸,一块散着香气的红烧肉丁像是一颗炸弹一样心爆裂开来,她缓缓的低下头,冷冷的望着少年眼睛,沉声说道:“你大可一试。”
“是吗?”诸葛玥嘴角牵起,眼睛微微半眯,轻笑道:“好。”
说罢,少年的身体顿时好似失控一般,猛地垂下头去,向着锋利的刀锋自杀般挺身迎上。
“少爷!”“主子!”“啊!”
所有惊慌失措的声音同时响起,时间仿佛被定格这一秒,巨大噪杂的声响汇集到一处,形成一条纷乱的河流,汹涌的咆哮了起来。楚乔大吃一惊,哪里想到这少年性格竟是这般的决绝和暴烈,宁愿自杀也不愿受自己的威胁,转瞬间,无数个念头滑过脑海,来不及去细想这其的含义,几乎是同一时间,孩子身手敏捷的抽刀回撤,但是锋利的刀锋还是少年脖颈上划下一条长长的血痕,直至耳侧。
就楚乔收刀的时候,诸葛玥身躯陡然好似一尾灵巧的泥鳅一般,借着孩子分心的这一刻,挺身、踏步、飞掠、抽刀收势!
所有的动作都生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那些惊呼的尾音还没有消散,原本被人挟持的少年就已经脱身而出,管方法是这般的决裂,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昂站孩子的对面,抽出腰间的长刀,遥遥的指向双眉紧锁的女孩,寒声说道:“你杀不了我。”
鲜血自他的脖颈蜿蜒而下,刀口虽然不深,但是却有大股的鲜血涌出,顺着他略显苍白的皮肤向下蔓延,渗入厚重的长裘之。朱成见了立马跑上前来,惊恐的大叫道:“四少爷,你受伤了,快!回府,回府!”
诸葛玥双目寒冷的望着楚乔,好似没有听到朱成的话,他探手入怀,拿出一块纯白的锦帕,脖颈上的鲜血涌出,滴洁白的帕子上,点点殷红,一滴两滴,如雪地怒放的寒梅。
“快!伤药,小祖宗,您先坐下,让奴才给你包扎起来啊!”
面色苍白的少年站一片苍茫的雪地上,双眼之间,有莫测的锋芒缓缓滑过,他平举起右手,手腕处青筋现出,紧紧的握着,然而许久,他突然决然的松开手,满是褶皱的锦帕随着呼啸的北风飘落,夜色翻了两个个,就被漫天飞雪覆盖,一点点不见了踪影。
有谁记得,那块洁白的帕子曾拭去过谁的泪水,少年莫测难言的心口上,也曾有想要守护的人儿。然而大风呼啸,所有的一切终究零散而去,戏到终场,谁入戏深,谁就一败涂地。
“拿下!”诸葛玥淡漠的转过身去,声音清冷,听不出半点感情。
诸葛家的侍卫们齐齐围上前去,楚乔站人群央,抽出长刀,刀锋锃亮,倒映出孩子清冷如铁的眼神。那里面,有冷静,有仇恨,有审时势的谨慎,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却独独没有一丝一毫的软弱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