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心如桑陌1

　　燕洵，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雪越的大，女子一身白衣，伏雪地里，捂着嘴闷声哭泣，雪花落她的肩头，渐渐堆积了那么高。

　　第二日，楚乔亲自向燕洵上表请求，离开东部战区，带着西南镇府使返回燕北，前往尚慎回回一代修建水利展农耕，实行早已定好的战后重建工作。

　　燕洵看着那张恭敬谦顺的奏表愣了许久，然后他默默的签下了一个“诺”字，这个字的笔画并不是很多，可是他却写了很久，写完之后，外面的阳光陡然大亮，光芒万丈，遍洒一片皑皑的积雪上，却显北地的冷清。

　　楚乔离去的那一天，天空万里无云，已然没有了几日前的阴霾。除了平安，全军没有一个人来送她，燕洵也没有来，她骑马上，仰着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有白色的鹰上空盘旋，叫声凄厉，久久的上空回荡。

　　燕洵，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离开尚慎的那一天，是个非常晴朗的日子，管年将至，天气寒冷，但是天空晴好，蓝澄澄如一汪碧水，万里无云，群雁南飞，阳光带着温暖的意味明晃晃如洒金的绸缎，白茫茫的雪原上，一行膘肥体健的战马行走驰道上，蜿蜒绵长，足足有两千多人。

　　如今，已是白苍历七七年年末，再有半月就是年，一路上遇到了许多由内地赶来做买卖的商旅，富贵险求，如今燕北商贸达，所以即便是边境的战火还没停歇，但是也有内地的商人取道南疆由水路进入燕北来做买卖了。

　　楚乔摘下厚重的风帽，仰着脸望着蔚蓝的天空，眼神清澈如水，转眼间又过了一年，昔日的少女又长高了几分，眉目轮廓也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头被利落的挽起，披着一件青色皮裘，骑通体火红的战马上。

　　葛齐从前面打马回来，对她说道：“大人，贺萧统领传回消息说我们今晚就闽西山脚下扎营，他带着先头部队已经准备好了。”

　　楚乔点了点头，忽听头顶上战鹰长啸，顿时抬起头来，目光悠远的望着。

　　过了闽西山，就是火雷塬了，再往前就是燕北征服的西北屏障，那里曾经是大夏的国土，如今已经没入了燕北版图，而雁鸣关下的战争也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生了很多事情，七七五年作为西蒙大陆为动荡和混乱的年代绝对能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大夏和燕北开战之后，战事刚刚进行到一半，国内相继爆了北都民乱和七王之乱，极大的限制了西北战事的物资和兵员的投入，赵彻无奈下，不得不将原定的战争进攻改为战斗防守，死守雁鸣关，为平息国内战事创造时间。然而刚刚缓过气来，卞唐皇帝陡然驾崩，太子李策动荡登上皇位，因为国内阴险势力的反扑挑拨，大夏与卞唐又边境爆了小规模的战争，若不是赵飏被派往边境，及时将战火扑灭，大夏就要面对三线开战的尴尬艰难局面了。

　　世人都已经看到，短短的一年之内，大夏这个曾经的军事大国明显的衰败过程，西，无力夺回燕北，北，无力安抚民众，南，无力慑服卞唐，东又要受到怀宋经济上的钳制。如今的西蒙大地，再也不是当初一家独大的局面了。

　　半年前，燕洵落日山正式登位，燕北自立为国，国号燕，改元为初元，除了大夏，卞唐和怀宋两国都没对此提出什么异议。就此，他终于成为了燕北这片领土的真正主人，名副其实的坐稳了燕北的王位。

　　那天楚乔没有去，她挥退了下属，独自一人爬上了回回山。回回山顶是纳达宫，曾经燕世城为王妃白笙修筑的，以雪白的花鸟石搭建，隐没嫣红鹅黄的繁花之，像是一幅水墨画，安静宁和的没有半丝人间烟火，飞檐斗拱，精巧如仙境，水声潺潺，似乎也诉说那位贤王对妻子的爱宠。

　　她坐回回山顶，听到了盛夏的牧场上传来了牧童悠闲的放歌，声音悠扬婉转，让人心里安宁，好似再也没有了愁苦一样。她望着地平线下落日山铁灰色的影子，心里的水滴一丝丝的覆盖，即便千山万里，她却似乎也看到了男人一身龙袍金光璀璨的样子。嘴角微微弯起，轻轻的笑，抬起头来，清风拂面，少女青色的衣摆轻轻摇晃，孤单寂寞的一角，宛若盛开的青莲。

　　今日的燕北已不是当初的燕北了，怀宋经济上的支持，燕洵战略上的优势，还有楚乔这一年来燕北内地的建设和改革，让世人已经可以预示到这个帝国缓缓崛起的模样。如今的燕北，军事武器上遥遥领先其他三国，楚乔的带领下，他们相继建设了大规模的兵工厂，开了三十多处大型矿区，兴修水利，改燕北不适农耕的局面，尚慎回回一代开出了大批粮食产地，今年秋天的时候，燕北的粮食出产较往年高出了一倍有余，基本实现了军队的自给自足。他们积极展医疗机构，开设军事学校，展和怀宋卞唐还有关外的商贸联系，繁荣燕北市场，创建商队。

　　管楚乔有关于改革奴隶制的建议始终没被通过，但是她的管辖范围内，奴隶已经很少见于街市。这样开明的政策和社会制，吸引了大批姓和商人，不到一年，回回一代建立了大片的城市居住区，曾经的不毛之地，已经隐隐有西北商贸之都的架势了。

　　楚乔开始理解，当一个民族被黑暗的制蒙蔽了太多年，一旦有光芒渗透，他们将会变成怎样一块巨大的吸水海绵。燕北坐拥西北商道，幅员辽阔，土地肥沃，畜牧业达，掌握着大陆贯穿的交通命脉，拥有巨大的矿产资源，他的人民勤劳朴实，任劳任怨。现代生活了那么多年，楚乔从来没见过有哪个政府出台一项计划，民众会投入这么大的热情。他们不要报酬，不要薪饷，对生活质量也没有要求，只要登高一呼，立刻就有上万的免费劳动力慕名而来，这现代，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楚乔不由得感慨，燕北具备了一切崛起和成熟的先决条件，若不是连年战乱，他们恐怕早已是西蒙大陆上强大的力量之一了。

　　西南镇府使的番号被取消了，已不是燕北的正规军，因为回回山下的秀丽江驻扎，西南镇府使改名为秀丽军，楚乔也被燕北的姓们称为秀丽大人。秀丽军如今编制为千人，今日是后一次向前线军部押送粮草，眼看就要过年了，战士们也该歇歇了。

　　天黑之前终于赶到了闽西山，燕北境内多平原，闽西山虽名为山，但是实则不过是一个不到米的小山包。楚乔他们赶到的时候，贺萧已经带人扎好了帐篷煮好了饭菜，喝了一口热腾腾的肉汤，一日的疲劳终于去了几分。

　　夜里的燕北总是美的，今日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雪原白茫茫的一片。山那边是赤水的支流，如今已经冻结了，昨日路过马尾城的时候，城守大人硬要给楚乔送礼，推脱不过，只能从那一大车子里随便捡了一个盒子，如今打开，竟是一件上好的青貂风裘。这件大裘做工精良，全部以貂尾缝制，毛色锃亮，摸起来手感极佳，一看就是难得的上品之物。

　　大帐里点了四个火盆，很闷，楚乔披上大裘就走出了大帐。一路走到山脚下，但见天地间素白一片，唯有山顶上几株老梅，傲雪怒放，艳丽到了极致，掩映一片茫茫之，反倒让人心多了几分凄凉。楚乔身影寥落，圆月清冷如水，幽幽的笼着她的身影。领路的老乡说这山顶上是燕北女神的神庙，是很多年前由燕北的祖先建造的，历经几年风雨，犹自守望着燕北大地。

　　楚乔抬起脚，顺着崎岖的山路往上。道路上积雪甚深，每走一步都没入膝盖，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山顶。

　　这是一座完全以西兰石构建的石殿，并不是很大，有四人多高，东西各有一门，楚乔站西门，入目所及，便是一尊高及屋顶的神像，几乎占据了殿内的大半土地。大殿已经十分残破，很多地方房顶都露雪，殿内到处都是风干了的蜘蛛网，灰尘遍布，一片狼藉。唯有那神像，纤尘不染，巍峨耸立，女神的脸素淡若莲，看着她，楚乔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很多年前幽台上的燕洵之母，眼神沉静，温柔若水，石刻的轮廓依稀可见那飘飞的裙角，而她的腹部，是高高的隆起，显然是怀有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