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黄粱美梦1
黑夜浓郁,诸葛玥的背影显得如此沉重,逼得人透不过气来,他的双眼直直的望着她,一双瞳仁黑的深不可测,他不说话,就那么直直的望着,像是要穿透她看到别处。
突然,诸葛玥沉重的叹了口气,伸出双臂揽住她的肩,静静的说:“谁要你还了?”
楚乔的眼泪就那样落下来,她顺从的依偎他的怀里,很多莫名的感动萦绕心间。她他的胸口上,他的身上隐约浮动着熟悉的香气,温润的暖意蔓延了全身,她静静的闭上眼睛,夜风吹拂他们身上,远处是喜气洋洋的人群,生平第一次,觉得那些喜悦竟然离自己这样近,近到咫尺,呼吸之间,就能触碰到喜悦的味道。
“诸葛玥,”楚乔突然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对着他扬起嘴角,笑着说道:“活着真好。”
诸葛玥听得心一痛,可是这个世上可能再也没有其他人能比他们加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了,他温柔的垂下头吻她的脸侧,喃喃的重复道:“是啊,活着真好。”
远处一片琉璃灯火,贤阳城的年近了,这个年,一切都是的了。
正月初一,立春夜宴,紫霄殿上一派辉煌灯火,珍味繁杂,舞袖如云。
赵飏穿着一身黑色锦缎,上绣金纹团龙,伴有日月五色锦云,头戴青玉包金冕高冠,英姿束,剑眉入鬓,嘴角含笑的坐帝位下的左手第一席,款待着满朝的武官。
今日,是大夏的春宴。
管外面寒冬料峭,大雪缤纷,西北战事尚未停歇,东北又有异族闹着要自立门户,粮食歉收,河水泛滥,朝野武大臣攻讦暗斗,但是仍不减表面上的奢靡繁华,琉璃锦绣,珍馐佳肴,美人容颜如玉,细腰婉婉如柳,酒鼎倒倾,浆香如蜜,上千盏白牛皮灯盏照的大殿灯火通明。白芷、西辽、朝戈、姚省、北海、东金等各大兵区领,以及藩镇藩王、戍守将帅、朝野武、世家家主,无不济济一堂,这个历来太平奢华的节日里,同庆巍巍大夏“风调雨顺”的又一春。
今日无人会提及那些败兴的战事和朝野的角逐,酒到憨处,平日的死敌们都勾肩搭背的坐一起,饮酒作乐调戏怀如花似玉的美人,大殿上一派歌舞升平。帝国的权贵们不时的举起酒杯转头看向王位,但却并不是主位,而是遥敬那位年少掌权的十四皇子。
如果是三年前,也许没有人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即便是向来以眼睛毒辣著称的魏家老狐狸魏光也没有料到,短短的三年之间,就能让一个昔日泥水挣扎打滚的年轻人,一步登天的坐上这个位置。
但是,如今大夏皇室凋零,赵齐赵珏已死,赵彻被贬,赵嵩断臂残疾,唯剩下这十四皇子独撑大厦,故而即便是以魏阀之尊,也不得不拜倒这位皇子的门下,全心辅佐起他的上位。
赵飏坐高殿上,朝戈的将领上前来敬酒,他淡淡的举杯点头,酒入咽喉,朝戈的将领大表一番对赵飏的敬仰和忠心,终于他略略点头的动作下,大喜的退下台去。
光影弥漫,一群歌姬走上殿来,云袖高举,裸*露的腰肢柔软的像是一条条水蛇,顿时就吸引去了众人的注意。
赵飏于暗影,略略勾起嘴角,牵出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冷笑。
他还记得那个将军,不过是四年前,也是这间大殿上,他因为地位低下,被安排下面的席位,那位将军向赵齐敬酒的路上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袍子,杯酒倾洒,倒了他满身,那时的将军却只是皱着眉看着他,然后不屑的冷哼一声晦气,就甩手离去。
不过是四年之间,这位将军就已经出落的这般彬彬有礼,客气待人了。
人性的迭,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赵飏微微转头,眼角轻轻瞥向那座隐没重重暗影之的王位,他看了许久,灯影照他的脸上,一时间神色显出几缕朦胧,如今他坐这里,眼睛所见满朝一片华盖,双耳所听无不是歌功颂德之升平,他突然觉得,那曾经他看来如此遥远的距离,如今已是这般的触手可及了。
歌舞停歇的后那一刻,他果断的转过头来,继续方才的表情和举止。外面的月光穿透了大殿的门扉,伴着轻轻的风,掀起了一角轻柔的纱帘,谨慎的侍卫微微抽了抽鼻子,对着一旁的侍卫小声的说道:“怎么有烟熏味?”
那侍卫也闻了闻,却茫然的摇了摇头:“你闻错了。”
“错了吗?”
侍卫不敢出声,这是皇家内院,正殿春宴,谁敢附近点火呢?
月光穿过大殿,一路随风飘进了深深宫门,经年紧锁的承光祖庙却燃起了一片烟灰,尘土呛人,旧年残余的厚重香灰如一匹苍白的绸缎,寒风乍一起,就被撕扯成零散的碎片。
昏暗的大殿深处,帝座上累累的宝石明珠如同暗夜里的流光,尖锐的驱散了一地的死寂,可是那些飘飘荡荡的灰尘,却如同一条条不愿散去的冤魂一般,周围凌乱的盘旋着。
本该坐紫霄殿上的正德皇帝,此刻却独自一人坐空旷冷寂的承光祖庙上,他的对面,是一座高大到宏伟的灵堂,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幽幽的灵位,那么高,那么密,一直耸立到房顶,像是一双双幽幽的眼睛,静静的凝视着他。岁月从归墟而来,一路带着黄泉的风,穿过灵位,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低低的沉吟。
“啪”的一声脆响陡然惊散了大殿的死寂,皇帝手的一只琉璃盏掉地上,碎裂成七八半,里面呈着的鲜红色葡萄酒浆倾洒地面上,有着奇异的香,顺着香灰的纹路,一路蜿蜒的流去。
倚着椅子熟睡的皇帝被惊醒,他朦胧的睁开眼睛,嘴边溢出一抹苍老的微笑,带着轻快的语气,轻声的说:“又来跟朕胡闹。”
声音暖容,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可是这样的环境下听来,却显得是那样的诡异和森冷。守门的小太监微微打颤,斜着眼睛小心的往里瞅,却砰的一下被老太监狠狠的踹了一脚。
“外面呆着去。”
老太监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声,小太监连忙跪地上,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不一会,就倒退着爬了出去。
老太监端起一旁的水酒,缓缓的走上前去,放王位旁的几上,又为皇帝满了一杯,太监特有的阴柔嗓音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又和您闹着玩了?”
“是啊。”皇帝笑呵呵的转过头来说:“你知道,她就是爱胡闹,性子也出挑,哪里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老太监也不笑,只是以他一贯的声音回道:“皇上这样说,让皇后娘娘听了,又要和您恼了。”
皇帝呵呵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宽大的龙椅上,轻轻说:“我去看看她恼没恼。”
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这几年宫廷迭变换,穆合皇后早已去世,后位空悬,而穆合皇后之前,皇帝也册封了几名皇后,也不知他此时的这一声“她”,叫的又是哪一位。
老太监低着头,地上破碎的琉璃也不去捡,只是捡起酒浆之一根细小的草茎,小心的放进一只黄金的盒子里,然后退一旁的暗影里站着,玄青色的衣袍融入了殡葬的黑夜之,好似沦入无边的黑海,就此消失不见了。
春宴的吉时就要到了,掌灯的宫人们穿过宫门,一盏一盏的将灯火全部点燃,剔透的光华冲破了寂寞的深宫,将这座金碧辉煌的楼宇宫廷装点的加炫目,如同一颗闪烁的明珠。热闹的欢声笑语从前殿传来,如一重一重沉重的海浪,给皇帝拜贺的声音刺透了夜的宁静,钟声敲响,万千武潮水般拜下去,从紫霄殿上,到连绵的云道,蔓延了整座皇庭,山呼万寿无疆的声音震动了真煌的夜晚,有夜行的乌鸦从上空飞过,年轻的侍卫不知就里,仰头叫道“乌鸦”,却登时被一旁的侍卫长踢了一脚。
“你知道什么?那是喜鹊!”
那一天,真煌城里又下起了连绵的大雪,关山如铁,皇帝于睡梦微微皱了皱眉,轻声唤道:“安福,外面谁吵,让他们小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