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有你无惧1
她很是坦然的望着他,表情很自,丝毫没有一丝局促和不安,也没有半点惊慌和无措。她就那么仰着头看着他,眼神清凌凌的,小小的下巴微仰着,带着几分倔强,也有几分负气,像是个赌气的孩子,也像是一个任性的赌徒。
赵嵩突然有一丝心酸,他看着她,这么多年来,似乎第一次挥去了那个人的影子,而实实的看到了这个同样倔强同样固执的女孩子。他的声音有些低,像是秋风扫过枯叶,带着淡淡的萧条和冷败,静静的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就此一去,我再不是曾经的大夏亲王了。”
小八的心好似突然间被刀子划破,丝丝的疼,她看着赵嵩落寞的脸,胸腔内似乎有一团火猎猎的烧着。可是她却没表现出来,而是很无所谓的冷哼一声,不怎么乎的说:“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让跟拉倒,我现就走,大不了我一个人后面跟着。”
说罢,翻身就要跳下车去。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抓住她秀气白皙的手腕,那人的指骨分明,手指修长而有力,微微有些白,掌心处布满了茧子,虽是左手,可是却异常灵巧。
“算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静静的响起,赵嵩无奈的一挥手:“阿江,走。”
阿江顿时一愣,张口结舌了半天,小八上前一击敲他的额头上,轻叱道:“还不快走?等着你主子反悔赶我走吗?”
阿江立时憨憨一笑,挥起鞭子就抽打马儿身上,马车缓缓而行,清晨的阳光金灿灿的,像是一轮硕大的圆盘,高高的挂天际之上。
出了真煌城,离了大夏国,就此,他不再是大夏的嫡子亲王,她不再是红极一时的京城名妓,尘归尘,土归土,感谢老天,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一刻,还给了他们一个从开始的机会和人生。
一片茂密的胡杨林之间,一名身穿藏青色披风的女子策马而出,贺萧就站离她不远的身后,几个镖局的镖队经过,驿道上扬起了大片的灰尘,她却好似没看见一样,仍旧是静静的望着远去的马车,久久不语。
再见了,她的朋友。再见了,她的妹妹。再见了,她这一生之,对不起的两个人。
日头渐渐升起,北风仍旧肆虐的狂卷着。楚乔的视线从远处收回,默默的仰起头来。
这是大夏,是大夏的味道,是大夏的风,是大夏的过往和大夏的故人,离去的人已经离去,留下的人却要继续面对接下来的生活。无论是困境还是逆境,无论是坎坷还是波折,他们每个人都有各自需要肩负的责任,也有各自需要等待和守护的人。
她转过身去,面对着远处气势巍峨的厚重城墙,那里有无数的亭台水榭,有无数的殿宇金宫,有数不清的权利和野心,也有数不清的阴谋和陷阱。
曾几何时,她是那么的厌恶这里的一切,可是现,她却心甘情愿的走进了这座巨大的牢笼,就如她的妹妹自愿为奴一样,这都是她们为自己所选择的道路。那是属于她的战场,可是她却并不是孤单一人,因为那座牢笼的央,有一个人,正等着她。
纵世事皆非,亦生死不复。
“驾!”
楚乔冷喝一声,策马急奔,冷冽的风从耳边吹过,化作过往烟云,悄然而逝。
转眼间已到年关,管今年实算不上是个风调雨顺的和乐年,但是表面上的真煌城还是一派锦绣祥和之气。临近春宴还有半月,京城府尹就取消了皇城宵禁,并长老会的授权之下,减免商人年期间的赋税,鼓励商贾贸易,繁荣帝都经济,并以皇帝的名义颁布上谕,宣外省的官员入京朝拜,对今年政绩出众的官员大加褒奖。
就这样,不出三日,真煌城又恢复了昔日的风采。官府的有意纵容下,今年的年尤其奢华,各地富户相继进京。真煌城内十里繁华,彩缎裹树,歌舞升平,不管外面的局势是如何混乱,边关的战事是如何的迫眉睫,帝都的人们犹自沉浸天朝雄伟的迷梦之。
寒风凌烈的穿城而过,带起一片醉生梦死的熏风,遥遥的往北而去。
然而,西北边关与燕北的战事,却越紧张了起来。诸葛玥睡的越来越晚,很多时候几乎彻夜不眠,书房的烛泪一滴滴的滚落,烛台上堆积起层层红浪般的涟漪,映照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仍旧挺拔的背脊,恍若一杆坚挺的标枪。
三日前,楚乔终于再次见到赵彻。
那天还下着大雪,一连四日的雪堆积了两尺多厚,行动间几乎没入大腿。楚乔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受不得寒,就懒懒的不愿意出门,整日窝房间里昏昏欲睡。
那天傍晚,诸葛玥的笑声远远的传来,她歪软榻上,轻轻蹙眉,然而刚一睁开眼睛,就感觉迎面扑来一阵凉气,她轻轻打了个寒战,拉了拉身上的软被,微微直起身来。然后就见诸葛玥笑着撩开帘子,对着她说道:“星儿,看看谁来了?”
说罢,领着后面的人就进了寝房。
赵彻逆着光走进来,一身乌色长袍,身上没有任何绣饰和图纹,低调且沉寂。他仍旧是那副样子,似乎高了些,也瘦了些,脸容并没有如何改变,可是一双眼睛却再无当年的桀骜和不逊,变得幽深冷寂,恍若寒潭深湖,即便是笑着,那笑容里也有三分疏远和防备。他很平和的与她打招呼,仍旧是当初的那个样子,微微颔,然后淡笑着道:“总算又见面了。”
厨房的饭菜流水般的摆了上来,赵彻带来了北地的羌胡酒,很是辛辣,刚一打开,一阵浓烈的酒香就扑鼻而来。
他和诸葛玥谈笑对饮,细说着几日来的战事和局势,偶尔也会插科打诨,说几句玩笑,互相鄙视一番。
诸葛玥少有朋友,这天地间能与他这般说话的人,也许除了眼前的这个人,就再也没有旁人了。楚乔静静的坐一旁,酒到憨处,听他们说起当年的过往,年少讲武堂互相瞧不顺眼的糗事,长大后也是各自自视甚高,直到战事顿起,朝野腐朽,各地狼烟跌宕,帝国政权飘零,他们才渐渐走到一起。
一样的出身高贵,身份超然,且心有吞日之志,腹有经纬之才。一样的桀骜不驯,年少豪情,偏偏不为家国所容,不为世俗接纳。一样的孤傲偏激,任性固执,氏族眼离经叛道,被竖为异类。一样的于锦绣出生,于锦绣零落,于淤泥爬起,一步步走回权力心。只是,心虽坚硬如铁,终究难掩一腔热诚,男人的友谊,很多时候,就是如此的不需言说。
楚乔静静的坐一旁,少见诸葛玥这般的神彩飞扬,从未见过赵彻这般的洒脱不羁。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两棵历经风雨的白杨树,肩并着肩,慢慢长成参天古木。
脑海另一个影子不自觉的走出来,那些黑暗的年少的岁月,那些跌宕的凶险的日子。赵彻和诸葛玥并肩沉浮于这个世事人海的时候,她也曾和一个人一路披荆斩棘,只是终究,他们没能殊途同归。
那晚诸葛玥竟然喝醉了,他的酒量从来就不是很好,但是一向自律知分寸,只是今日,面对重逢的朋友,竟有些洒脱忘形了。
楚乔却知道,他只是太累了。这些日子,西北地区大片雪灾,西南粮食歉收,帝国三分之一的国土一片哀鸿,帝都下放的粮草和衣物被地方官员和世家大族层层盘剥,久久无法到达姓之手。赵飏是帝国西方的实权掌握者,却纵容下属公然贪墨,对大家氏族放纵示好,以赢得上层机构对他的支持。不出半个月,西方姓死亡二十多万,上万姓千里迢迢的逃荒,往南,往东,甚至还有人向着西北而去。雁鸣关、唐户关、曜关的关口前聚集了大量食不果腹的难民,每天都有成上千人冻死饿死,然而帝都却宁愿花费大量的金钱来修葺宫殿楼宇,来大肆筹备春宴,也不愿兵粮来给姓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