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不说话了?
郁秋咳了下,缓缓从榻上起身,来到桌案前,脚步动作都特意放轻了些。
江白肚皮朝天躺着,白色的肚皮被染红,上面横着一道殷红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是条杂色的狐狸,肚皮和四肢是白色,耳朵、尾巴、背部的皮毛则像焰火般呈红褐色,尾巴压在身体下,从屁股下面露出来长长的一条。
她摸了摸江白的脑袋,手指指腹顺着狐狸皮毛生长的方向轻轻抚了抚,叹了口气。
真是个小可怜。
司珩青看着她的动作,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仿佛被刺了一下。
郁秋……以前都不曾这样轻抚他。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如果受伤的人是他,郁秋会不会心疼他?
他这么想着,眸光愈发阴沉,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了。
是梦境的影响吗?
他许久没有感受这么激烈的情绪了。
那些扎根在心底的情绪,如疯狂生长的藤蔓,肆意地霸占着一整面墙,即便斩干净了,彻底清除了,仍然看得到那墙上留下来的斑驳痕迹,让他想起每一次痛彻心扉、肝肠寸断的感受。
……想抱着她,像在梦境中一样。
一旁,顾风华更在意另一件事……师尊她,是不是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刚才她亲口承认,是她自己杀了顾风茹的时候,可把他吓了一跳。
若无万全的把握,她怎么会亲口承认这种事情?
她那说话的语气、神态,就好像曾经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郁秋回来了。
顾风华有点担心,若她真的恢复了记忆,会不会责骂他?
当初跟郁秋离开剑阁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回来这里。
可后来,司珩青离开师门,开山立派功成名就,陆见寒入了杀伐道,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只有他承了郁秋的老本行,继续做着炼造法器、研制新的法宝之类的事情。
名为炼器师,但这条路走得一点也不顺利,尤其是他只有孤身一人的时候。
炼造一件法器,须得经过千百次试炼,浪费无数宝贵的材料,最终的成果也不尽如意。
剑修会为了打造一柄称心的剑而倾家荡产,但他炼造的,是无数把这样的利器。
就拿阿修罗来说,光是制作那件钢铁之躯就花了十年,若非大宛国皇室的支持,他根本造不出那样的巨型法器。
磋磨了一段时间,年轻的顾风华身边除了一堆破铜烂铁,几乎一无所有。
也遭受过冷眼,听过不少冷嘲热讽,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选择了剑阁。
至少剑阁给了一片清净的地,有炼造极品法器必备的红莲火,有取之不尽的原材料,那时候剑尊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对他种种行为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剑阁不缺钱,养得起他这样的炼器师。
更何况,剑阁原本就是靠炼剑起家,一个庞大的门派背后,就是无数门派弟子们勤恳付出,日日夜夜为剑阁铸造出一柄又一柄绝世好剑,再以这些宝剑扬名立万。
若是顾风华早些时候知道――师尊原来是蓟国人,他宁愿一辈子颠沛流离,也不会回到剑阁!
更不会为了得到青莲火,而一次一次地违背心意,在顾屹之面前卖力地讨好,处处表现自己。
这青莲火,原本就是剑阁从蓟国王族那里抢来的!
梦境中血流成河,横尸万里,全都是剑阁为了夺取青莲火而造下的罪孽!
想到这里,顾风华鼻子发酸,不知该以何姿态来面对郁秋。
他注视着郁秋,双唇分开,欲言又止,听到身后沧澜宗主说:
“郁秋。”
郁秋淡然道:“没想起来,刚才全是演的。”
沧澜宗主、顾风华:“?”
顾风华哭笑不得:“师尊,你怎么知道沧澜宗主要问你什么?”
郁秋抿了抿嘴,“好吧,也不是完全没想起来,就是关于……顾,顾宗师那一段,我还是有印象的。”
三人相顾无言,片刻后,顾风华哽咽着、唤道:“师尊……”
郁秋看了过去,见老三眼睛都红了,吓了一跳,急忙说:“你,你突然,这是怎么了?!”
顾风华又哭又笑,轻轻说:
顾风华唇角扬起,又哭又笑,轻轻说:“弟子对不住师尊,在师尊沉睡不醒之际,入了师尊的梦境,窥探了师尊的隐私,未曾想到,师尊过往如此惨烈,却也……从未听师尊提起。”
这下子,郁秋怔住了。
顾风华垂着眼睑,轻轻说:“弟子行事鲁莽,未经允许窥探了师尊的过往,请师尊责罚。”
过往……
郁秋揣摩着这几句话,心想,果然梦境里都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