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五谷杂粮：并不轻松的话题

　　我们还用得着说五谷杂粮吗？

　　据说，我们都是现代人了。

　　现代人还吃五谷杂粮吗？

　　只是时光之箭把我们带到了20世纪末年，这一现代的寻常小站。

　　山依旧是山，海依旧是海。

　　人要吃饭，迄今为止仍是一切人都不可抗拒的。在经济最发达的美国，美国人常说“感谢上帝给了我们土地给了我们农业”，至于欧洲，人们更喜欢食用各种粗粮烤制的食品。

　　更不用说，地球上挨饿的10多亿人了，其中还有不少嗷皦待哺的孩子。

　　中国是12亿人吃饭，一张嘴一天就吃掉7亿多斤粮食，这是最基本的现实。

　　可是，仍然有人以为有钱就可以拥有一切。

　　如同我们已经说过的那样，实际上这个世界即便倾其所有的剩余，也不可能养活现在的12亿、今后的14亿、16亿中国人。

　　1995年新年伊始，农业部长刘江对记者表示：从长远看，农产品供给将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严重问题。因为我们面临着三个不可逆转。

　　耕地的减少不可逆转，人口增长不可逆转，消费水平提高不可逆转。到2000年，我国的粮食和肉类必须分别达到5000亿公斤和4800万吨以上，才能保持基本的生活需要。

　　这就是土地的艰难。

　　这也是21世纪的艰难。

　　农业专家回顾说，我国粮食产量从1500亿公斤到4500亿公斤共花去了1952年至1993年的41年时间。这增产的3个千亿公斤的最后500亿公斤，则用了1984年至1993年的9年时间，年递增率只有0.4%。

　　这就告诉我们：粮食增产在经过长时期的潜力挖掘之后，每增产1斤都要比以往更为艰难，需要更多的资金投入和科技含量。

　　我们的耕地不仅少了而且也累了、瘦了。

　　1994年粮食减产的警钟，再明确不过地告诉我们：轻视农业的结果对中国这样一个农业大国而言无疑便是灾难。

　　农业基础设施薄弱，抗灾能力差，农业科技滞后粮食生产需求，这都是老掉了牙的问题了。

　　由此可见，五谷杂粮是一个并不轻松的吃饭话题。

　　五谷杂粮不仅仅是农民的问题，农业的问题，而是整个社会你、我、他的问题。

　　它是社会稳定的要素。

　　它关系到可持续发展战略的最基础，它和人口、环境乃至生物多样性密不可分。

　　我们要感谢上苍，感谢土地，感谢世世代代在地里耕耘播种的农民，没有这一切，我们还有什么呢？

　　这是我们的历史所在，也是我们的未来所在。当炎帝神农在陕西黄河流域一带，遍尝百草，开始“耒耜耕耨”并且“教民食五谷”时，真正区别于采集单一经济的、象征着农耕文明人文初祖的里程碑出现了。

　　有了“耒耜”作为耕作农具，有了从千万种野生食物中挑选、培育出来的五谷，这五谷一直流传至今，延续几千年的华夏民族在相当程度上是靠五谷维持的，还有混浊的黄河水、长江水。

　　与其说是我们的始祖先人选择了农耕文明而不是西方的游牧文明，还不如说这是由天时地理所确定的文明走向，而不是人可以改变的。

　　我们的祖先还创造了“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

　　历史发展过程中各个时期的后人，审视先哲的各种文化遗产时，发现一些并非诗的格言却是与人类共长存的。比如：民以食为天。地安则民安，谷贱伤农等等。

　　关于五谷杂粮的话题也因而发人深思。

　　1993年是中国粮价开放的第一年，到1994年的两年间，粮价不断上涨，中央政府不得不三令五申实行调控、平抑粮价。居高不下的价格中困扰百姓最甚的，莫过于基本生活必需的粮油及副食品了。

　　这两年间，世界不知感悟到了什么，人们纷纷谈论起粮食了。

　　曰本有偷米贼横行，为开放韩国大米市场，政坛风波骤起，总理辞职。

　　职合国粮农组织的报告说，如果今后20年不采取有力措施保护耕地，世界将会再失去1.4亿公顷农田。

　　这意味着世界必将面临严重的粮食短缺，不仅是现在的10多亿，将有更多的人食不果腹。

　　45年来，中国基本上解决了不断增长的庞大人口的吃饭问题，这是世所共知的我们的骄傲，不过我们实在不能自满，因为任重道远。

　　放开粮价、取消城镇居民粮票，曾经大肆宣传过，北京的老百姓心里就不踏实：中国是12亿人啊，碰上灾年怎么办？

　　中国人害怕挨饿。

　　害怕挨饿的不尽是中国人。

　　1994年下半年开始，中国的有些地区为了保证普通老百姓的供应，重新发放粮票式购粮卡。与此同时，尽管1995年粮食生产受到严重的旱涝灾害，很多人却不为所动，粮食浪费仍然日益严重。一方面是生命资源的紧缺。

　　一方面是生命资源的浪费。

　　《工人日报》的消息说，哈尔滨有各种餐厅、酒店、旅馆、单位食堂1万家，每天倾倒掉的剩饭菜为50万公斤。

　　北京的几百家髙级饭店每天倒掉10吨美味佳肴。

　　上海、广东、海南，所有的大城市都在倾倒数以吨计的饭菜。

　　我们不能不重复：中国还有至少8500万人不得温饱！

　　如此慷慨大方的浪费，根本原因在于公款吃喝，一年吃掉人民币至少1000个亿。

　　还记得这两句诗吗？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百姓膏！

　　我们倒掉的是农民的心血，是生命的脂膏，也是中华民族的某种最可宝贵的精神。

　　粮食浪费的帐还可以多算几笔！

　　全国每年在餐桌上浪费的粮食达30多亿公斤。

　　我国每年粮食生产，由于管理、运输、加工等技术条件的落后，从生产到销售各环节的浪费占总产量的107以上。

　　我国每年的酿酒用粮为125亿公斤。

　　我国目前共有1亿条狗，每年耗粮170亿公斤。

　　我国有几千万只老鼠，每年偷吃的粮食为1亿多公斤。

　　有外国经济学者批评说：中国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也是最大的消费国。

　　奢侈、浪费与贫穷、落后两相对照之下，我们不能不呼吁：中国人中的一部分实在吃得太凶了，喝得太狠了！

　　一个靠酒精麻醉的民族，那是有希望的民族吗？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

　　我们不能跌跌撞撞地走向21世纪。

　　李商隐有诗云：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

　　还有康熙皇帝，对于各地粮价涨跌几分几厘都要明白无误的细察，称之为“晴雨录”，并以此考查地方官员，他认为：“民仰依者食也，所以雨旸风云无不细察。”

　　五谷杂粮，原来包罗万象。

　　五谷杂粮，实在谈何容易。

　　五谷杂粮，那是天地精华。

　　大米，会使人想起江南雪白的肌肤。

　　高粱，会使人想起北方火热的情怀。

　　对于五谷杂粮，我们要常患忧患之心，居安而思危，我们才有真正的磐石之安。

　　普通的才是重要的。

　　更普通的就是更重要的。

　　1995年2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