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细雨绵绵，这几日好不容易才见了晴，季府里仆人照旧忙碌不停。

　　祖母本就年迈，这一病来势汹汹，初时每日连半碗汤水都喝不下去。

　　好在服了药，季清灵又候在床旁照料数日，方才又缓缓清醒了些。

　　朝堂上的一道诏令颁布至季府时，正是大雨绵绵的阴雨天气。

　　季父的罪名并非贪污，而是身为大理寺卿监督不力罪责，降为太仆寺少丞，禁六月，罚三年俸禄。

　　太仆寺主管平日里需要的马调动安排，从管理王朝刑事案件正三品大理寺卿降为管理马匹的正六品太仆寺丞。

　　这还真是讽刺至极。

　　季清灵推着轮椅让祖母在庭院内透透气，外头的婢女们则在将储存内室里衣物用具都搬出来晒晒，顺道让人在内室里燃起熏香用以驱除浓重药味。

　　“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是不行了。”祖母窝坐在轮椅中，膝上裹着薄毯，虽神色有些疲倦，可眼眸已然恢复几分精神。

　　一旁老仆人端着参汤放置一旁安抚：“老夫人精神着呢，小姐昨日召见一公子，兴许快有喜酒喝了。”

　　祖母偏头望向季清灵出声：“当真？”

　　季清灵接过参汤手握小勺说：“嗯，那楚公子也是父亲提过的。”

　　“那也好。”祖母喝了口参汤，而后挥手让四周仆人退下，“那楚公子为人品性如何？”

　　“父亲赞其才华出众，品性端正，他日兴许能入朝为政。”

　　祖母叹了声，伸着满是皱纹的手轻握住季清灵手臂询问：“我是问你觉得如何？”

　　季清灵微愣，而后将视线轻移开说：“清灵觉得甚好。”

　　“这人瞧着面上那都是光鲜亮丽的，可最要紧的还是心，虽说招婿，总归你是吃不了亏，可女子签了那张婚书，那便可就难改了。”

　　祖母略微混浊的眼眸望着季清灵，指间微用力的握住季清灵手臂念道，“你父亲遭这般劫难，日后恐怕也无再升的可能，等我这把老骨头去了，这诺大的府邸便只有你一个人，若是那时人变了……”

　　“祖母莫担心。”季清灵神情专注道，“婚事自是要慎重考虑，孙女自然也是知道的。”

　　几处鸟鸣声自树叶间响了起来，祖母叹了声说：“这段时日里你一个人管理季府又要照顾我，应也是累的紧，近来天气正好，你邀秦家那楚公子一同聚会，便再探探，毕竟又不急于这一时，多些了解总是好的。”

　　季清灵未曾再说话，只是有些为难的紧。

　　这婚事还只是暂且在考虑之中，旁的事情之前也要在父亲出狱之后才作安排。

　　春夏交接时，庭院里的枝叶向外扩长，又是一日天晴灿烂的好天气。

　　某日清晨季清灵乘轿出府往都城一侧湖泊庭院赶去。

　　湖泊岸旁柳树枝叶泛着嫩绿，出轿迎面而来的和煦清风很是舒适，季清灵入庭院，过长廊走向那湖泊旁的亭子。

　　应祖母所提，季清灵只好同楚令辞约在这方庭院商谈成婚相关事宜，甚至连合约都已备好。

　　毕竟祖母说的也对，人心总是防不住，这空口无凭，字据总是要更让人安心。

　　竹帘轻晃，隐约见月牙白衣袍，那清秀身影立于其中，季清灵让婢女候在亭外，一人入亭内。

　　季清灵身形微顿，看着那正经饮茶的人，偏头看了看这亭内，竟寻不到楚令辞，心中不禁担忧了起来。

　　“你把楚公子怎么了？”

　　元川很是正经道：“那楚公子刚被我扔下湖里了。”

　　这湖水确实早前也曾淹死过人的。

　　“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啊。”元川扇了扇折扇，讨好地倒着茶水，“杀人犯法，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总不能知法犯法。”

　　季清灵面色严肃地望着这玩笑说笑的人，这人看着正人君子，可别的却是一点也不像朝堂命官。

　　再者，朝廷命官有这般清闲吗？

　　休沐日，那可是七日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