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落入众人的眼中,大家纷纷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何清珏一只手摁住了何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冷声道:“哭灵这件事,怎么样也不该轮到一个庶女来做!”
此刻的何清珏,居高临下,冷眼望着面上满是泪痕的何莹,一字一句,道:“懂吗?”
何莹被吓傻了,她呆呆地望着面前神色严肃的何清珏,脸色苍白起来,她颤抖了身子,道:“姐姐为何……”
有下人上来对着何清珏开口道:“老太君去世之前一直都在念着太后娘娘的名讳,只是……”
何清珏想起来自己之前来见老太君时,老太君将自己认成了太后,老太君内心的歉疚都对着长相相似的她而发泄。
她与老太君的感情并不深厚,但是逝者已矣,自己好歹也还是何家的女儿,自然不能怠慢。
对于何莹这种庶女哭灵的行为,越俎代庖,全然没有顾及了她这个嫡女,倒是可笑得很。
“公主要注意身上的伤,切勿太大动作。”
陆惟周眼尖地看见了何清珏胳膊上的伤裂开,有汩汩鲜血从中流出,登时上前来劝慰了一句。
何清珏自始至终都将视线放在了一旁的何莹身上,冷声开口:“我不希望我们何家,还有不识礼数的东西。”
屋子里前来祭奠的宾客闻言,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何清珏刚才的行为是因为什么。
何莹本为庶女,指使因为何清珏常年不在何府,是以大家都已经习惯将何莹当成了这何府唯一的小姐,现在看见了何清珏,这才意识到,何莹刚才的行为是极为不得体的。
这样一想,众人也都意识到何清珏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何莹缩着脖子趴在地上,她抽泣了一声,嘴硬道:“姐姐在春日宴上太过专注,老太君病逝这么重大的事情,姐姐都还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如此姐姐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为何会现在才回府,你不该是最为清楚的吗?”
何清珏听到何莹这般理直气壮的语气,心里憋着的一口气顿时就上来了,她忍耐了许久,这才继续道:“你的意思是,我为了一个狩猎的宴会,置老太君不顾?”
何莹闻言摇了摇头,立即装成了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样,推托道:“妹妹只是看姐姐这时候还未回来,我又太过伤心,所以才会一时情难自已。”
这番话说的在场的人都同情不已,人性本来就是这样的,即便一方占着理,可是一旦另外一方露出了可怜的模样,人性总是会更愿意偏向于另外一方。
这会儿的何莹梨花带雨,直接抨击了人性的柔软,而博得了一些不必要的同情心。
何清珏冷笑一声,道:“没教养的东西。”
何莹闻言脸色顿时开始煞白起来,庶女向来都是没有办法和嫡女相提并论的,更何况,她的生母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被扶正,就已经代表了丞相心中所想。
这件事一直都是她们母女心中的一根刺,可是现在却被何清珏这么拐弯抹角的说出来,等于诛心。
围观的众人并非愚蠢之人,只需要稍微细想一番,也都纷纷明白过来刚才何清珏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何莹接觉得自己脸皮滚烫起来,她握紧了拳头,心中憎恨着,为什么何清珏会平安无事地回来?
她分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光是那么多武林高手,一起截杀围堵,仅凭着何清珏一人之力,她又是如何能够逃出生天的?
这么一想之后,何莹心中更加不服气起来,她瞪着面前的何清珏,缓缓开口道:“姐姐教训的是,是妹妹不懂事了。”
何莹出人意料的退让令何清珏微微错愕,她着实是没有料到何莹竟然会是这样一番反应,至少以前的何莹,若是受了如此屈辱,定然会不顾一切地反驳才对。
可是如今,仅仅是两个月未见,何莹的变化就已经如此之大了。
这一点着实是令何清珏感到有些惊愕不已,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便继续开口道:“滚下去。”
何莹闻言,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对着何清珏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紧接着便朝着屋子外面走去。
“既然姐姐回来了,那妹妹就告退了。”
何莹说着这话,面无表情地退下去了,眼神里带着阴狠的光,隐藏在里头没有叫人发现。
经过这样一场闹剧之后,众人也都祭奠完毕,原本便也是因为老太君在天启的声望德高望重,是以大家都来探望。如今撞上这样一幕,众人心中即便有些想法,但此刻也不会发表出来。
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何清珏和陆惟周两个人,何清珏看着床榻上已经没有生息的老太君,沉默起来。
“公主胳膊上的伤,需要重新包扎一下。”
陆惟周走到何清珏的身边,极为自然地抬起了何清珏的手,看着上面已经氤氲开了的血迹,然后道:“恐怕会留疤。”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我和何家的人,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所谓不允许何莹哭灵,也只是因为她的行为触犯了我的威严,让我面子上过不去。”
何清珏诚实开口,然后一步步走到了床榻边上,道:“姑母临死之前应该都还是怨怪着老太君的,不但姑母不想原谅,我也不想原谅。”
陆惟周皱起眉头,他对于何清珏在何府里的事情并未知晓多少,听说的很少的事情还都是从陆明韵的口中得来的。
所以现在何清珏说起这些话,令陆惟周有些不知所措。
何清珏像是单纯地想找一个倾诉的对象,她并不介意这个听她说话的人是谁,只是自顾自开口道:“何家没有人真心待我,我也不会真心待她们。老太君一辈子都在计算着家族的荣兴,心中从未有过女儿们的幸福。”
若是有的话,姑母当年也不会被迫送入宫中,成为了家族的牺牲者了。
老太君既想要家族兴盛,又想要儿女绕膝,如此美事,怎么可能会两全?
何清珏说到这里,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继续道:“我不想成为这些人的牺牲品,我也不想为了所谓的家族而葬送了自己。”
话音刚落,何清珏便已经转了身,朝着屋子外面一点点走去。
“谁想要保住这些繁盛,便谁自己去争。我何清珏可不做谁的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