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距离大姥山越来越远,甚至最终都看不见大姥山的轮廓,来宝算是彻底放松下来。掏出集市上购买的酒葫芦,美美地喝上一大口。
人生快意,美酒傍身,谁奈我何?
酒意上头,来宝忍不住仰天长啸:“九州江湖,本大师又来了。”
吼完之后,来宝放声大笑,只是笑到一半戛然而止。十丈外的一颗树下,老和尚盘膝而坐,右手两根手指竖在胸前,面带微笑。
“妈呀!”来宝哀嚎一声,扑倒在地。
连动弹一下都欠奉。
“老和尚神出鬼没,吓死个人。”
二禅大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朗声道:“好徒儿,随为师回山吧。”
“不回,就不回,打死本大师都不回去。”来宝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狭长的双目中缓缓流出泪水。
这他娘的,本大师的命也太苦了吧。
二禅大师蹒跚走来,宽大僧袍将来宝覆盖,而后身处五指健全的左手,抓住来宝的脚踩便走。二禅大师说道:“来宝啊,寺里的那一株荷花,快要开了。”
“本大师信你个锤子,三年前你就这么说。”来宝如一条死鱼一般,被二禅大师拖着走。偶尔有山中小石头磕在后背,脑后根。
先是包裹光头的头巾被荒草刺中,掉了。
身上凡俗衣物,磨烂了一大片。
“阿弥陀佛。”二禅大师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次是真的要开了。身后来宝跨在腰间的酒葫芦,也掉了。
酒水洒落一地……
远在五万里之外的林睿,如今已经走出了流水郡,正式踏入秦国国土。与流水郡接壤的乃是封邑郡。封邑郡算是古时的权利核心中枢,相传当年鼎盛一时的大夏王朝,便是定都封邑郡。
只是如今随着皇城北迁,封邑郡才逐渐没落下来。
即便如此,封邑郡的整体实力,仍然比齐国任何一郡都要强一些。如今九洲流行的官话,便是在封邑郡本土语言的基础上打磨而出。
封邑郡地势平坦,一望无际,无山无陵,有的只是看不到头的官道,以及官道两旁高纵入云的大杨树。
天气渐冷,林睿虽为修行之人,完全可以依靠自身修为御寒,不过为了不太过引人注目,林睿仍旧从乾坤袋中拿出早已备好的宽大长袍附于肩上。林睿面目清秀,长相虽然不算出众,但也棱角分明。
配上长袍,寒月刃,颇有一丝江湖刀客的耀人风采。
一路行来,除非必要问路,林睿很少说话,也无人与之交谈。好在习惯了孤独的林睿并不以为意,独自行路,自有乐趣。
何况赶路亦是修行,体内的灵气储备已到了极致,即便是炽热之力亦能够支撑两刀。
倘若同等境界对敌,比拼掉全部修为之后,这两刀便可出其不意,一招指定。
树林尽头,一片广阔平原,有农夫在田中耕种。只是如今冬季,也不知那农夫在忙些什么。
林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见那农夫即便是在寒冬时节,仍旧一袭薄衫,腿部裤腿卷起至膝盖,手中锄头不停的翻滚着脚下天地。
那一处天地,已然被其翻了大半。
似乎忙的疲累,农夫将锄头竖在肩头,拿起别在腰后的水袋,喝了一口。
此时林睿已然遥遥走来,行至农夫身旁,林睿停下身,似乎有些兴致勃勃的看着农夫干活。
农夫看了林睿一眼,笑道:“小哥似乎没种过田?”
林睿点了点头。
“这种田其实看着简单,只是些体力活计。不过其中深意,不是农民可能根本体验不出。”农夫絮絮叨叨的讲道:“譬如这片田地,如今天寒地冻,连这土也冻的硬邦邦的。不过经过我这么翻了一遍,这土地明年开春,就可以化的快些,我就可以早些日子栽种。”
林睿思索一番,好奇道:“倘若不翻的话,开春以后冻土不是也可以化开吗?何况栽种晚个几天,又有什么关系?”
农夫怔了怔,颇为惆怅的抓了抓脑袋,“可是冬天不翻土,我又闲的发慌。这该如何是好?”
“冬天不是还可以种一些白菜,萝卜之类的蔬菜吗?如此一来,也不会浪费了这一冬的土地。不是
“是啊,可是我家那口子不喜欢如此,她只喜欢我种些小麦。”农夫想了想,忽然看向林睿,说道:“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方法,既然说不通了,不如,打一架?”
林睿笑着解下长袍,仔细折好放在路边,抽出寒月刃,笑道:“这样多干脆,何必假意做些掩饰呢?”
“掩饰吗?老夫可不屑掩饰,你这小哥不清不楚就不要乱说。”顿了一顿,农夫郑重说道:“老夫当真就是个农民罢了。”
“只是世人偏偏不信。”
农夫杠起働头,走到官道之上,面对林睿说道:“老夫何水温,请賜教。”
如今的九洲江湖,提起何水温这个名字,可能鲜少有人知道。三十年前的江湖十甲榜,排名第八甲,农夫何水温。
当真就是个棘棘业业的种田之人。
三十年过去,谁也不知当初出世便惊艳天下的何水温,如今到了一个怎样的境界。
林睿自然不知道眼前之人,只是心中略有猜测,问道:“可是秦瀛派你来的?”
“打贏老夫,再告诉你,如何?”何水温扛着锄头站立,没有一点江湖中人的高人风范,当真就如种田归来的老农夫一般。
“好吧。”即便何水温不愿说,林睿心中也能确定。在洪河上打出的那一刀,倘若秦瀛到了如今还不知晓,恐怕他也做不住这秦国的皇帝宝座。
只是唯有一点意外,秦瀛竟然只派了何水温一人前来。
是对何水温修为的认知,还是另有所图?
这九洲江湖越是深入,林睿便越感到诡异莫测。围绕着自身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路过身边的那些人,亦是一个比一个怪异。
要说九洲江湖本就如此,林睿绝不相信。
只是身在此山中,无法拨开迷雾,那就只能谨慎前行罢了。
农夫何水温挥起锄头,如农家妇人一般砸向林睿。这种打法着实奇怪,哪有修士打架如山野农夫一般呢?
可是何水温当真就是个农夫啊。
“虎影吓人。”林睿手握寒月刃,一刀退开砸过来的鋤头。如今夕阳温和,高挂西方,如一轮红色磨盘一般,映照之下,这一方天地,这树,这景,以及这人儿脸色都是通红一片。林睿如今恰好面朝西方,夕阳下,林睿双目微眯,看到那农夫何水温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扛着锄头砸来。
根本无甚招数。
仅仅是扛着锄头乱砸一通,林睿不得不竭力抵挡。那働头挥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声势也越来越大。
好似之前的过招,何水温在适应与人打架一样。
到最后,一锄头砸来,携带风雨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