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镜这话,还真是问到我心里去了。
不过,沉吟片刻,我倒也没急着答话,只反问他,“那你怎么看呢?”
闻言,方之镜瞧了瞧那青铜棺,又看了看那些围在棺材旁,正在扒土自杀的伙计,才说,“算是邪术吧?就像这青铜棺,打造者最初将那咒文刻在棺底,也不一定就是要害人的,也许只是为了平衡阴宅风水,可阴差阳错,这棺材被人挖了,如今埋在这里,却害死了不少人。就算施术者最初并非心怀恶念,却导致了恶果。”
我点头,示意赞同。
方之镜又问我,“那于此道,你可有涉猎?”
我被他问的一愣,心说这‘天之骄子’怎么总是抢我话说?
见我不作声。方之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方才这凶尸出棺,只有你不在,我听姜凯说,他看到一个纸人钻到了这青铜棺下。”
我点头,淡声道,“所以那纸人有可能是我操控的?”
方之镜也不避讳,“敞开了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看上去,不像是好人吗?”我狐疑着,走向方之镜。
这人竟真紧张的往后退了退。
我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阵无语,探手过去,道,“你可以试试我丹田,操控纸人,我可没那本事。”
方之镜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探到了我手腕上。
与此同时我也动手指,探住了他的气脉。
一探之下,方之镜的丹田,如浩瀚之海,明净透彻,并无半分异样。
而方之镜也显然探出了我丹田之中的平平无奇。
彼此对视一眼,我俩都讷讷的松了手。
他怀疑我,才会探我丹田,我又何尝不是?
可最后谁都没探出个所以然。
方之镜这丹田明净透彻的吓人,如果我的丹田是个玻璃瓶,他的就是水晶,比我丹田都纯澈,看上去也不像是个邪修。
姜凯紧张的站在我俩之间,见我俩相安无事的松了手,这才骂道,“艹,你俩能不能别吓人?”
我没作声。
方之镜直接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沓黄表纸,沾着朱砂,用灵气画起了符咒。
他将那些符咒画好之后,就让姜凯贴到了青铜棺周围。
没多久,围在棺材四周,扒着土往地下钻的那些伙计就都醒了。
见洪九也像是冷静些了,方之镜才跟他说,“我用符咒封住了青铜棺下的煞脉,这个土坑暂且埋上,四十九天之后,再将棺材挖出来,锯毁。”
洪九却是急着问,“那、那凶尸呢?”
我跟他说,“凶尸在另一个坑里。天亮之后,你可以让人用钢索将其绑紧,带到方圆十里无人之处,焚烧,或是再造一口铜棺,把尸体装进去封死下葬,都可以,但要注意,那尸身上有毒,让你的人做好防护措施再动手,还有,绑紧之前,不要动我布下的网阵。”
闻言,洪九傻愣愣的点了点头。
见叮嘱清楚了,留下那些伙计埋青铜棺,方之镜就先回帐篷去了。
他那双腿似是到了极限,回帐篷都是姜凯背回去的。
楚子婳见我出了土坑,还是看着那青铜棺不走。不禁问我,“怎么了?”
我回过神,跟她说,“那个纸人。”
楚子婳瞧着我,猜测,“你还是怀疑那姓方的?”
我没作声,说不上怀疑,只是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那装着人头煞灵的陶罐到底是怎么破的?还有这纸人来后山,真的只是为了害方之镜性命?
纸人背后的操纵者是跟方之镜有仇?
还是故意闹这一出,掩人耳目?
我想不通,跟楚子婳回了帐篷,就见方之镜端着水杯,正在喝药,那是楚子婳方才给他的止痛药。
姜凯挠了挠额头,忽然问我,“你手上那尸毒,没事了吧?”
我才想起。抬起两只手瞧了眼。
“噗!”
正在喝药的方之镜,突然连水带药都喷了出来,看向我,问道,“什么尸毒?”
我:“……”
第二天离开洪家祖坟,回奉天市的时候,是楚子婳开的车。
我和姜凯,还有方之镜,都坐在后座上,我的两只手缠成了粽子,方之镜的两只手也缠成了粽子,姜凯的两只手和额头。缠成了粽子。
同样缠成粽子的,还有另一辆车里的洪九。
快到奉天的时候,一直冷着张脸,没说话的方之镜忽然问了句,“秦昭,你真的不是在故意下毒吗?”
我有些尴尬,只好讷讷道,“我是真忘了。”
方之镜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两只手,似是有些郁闷。
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里,是洪九让人连夜买来的糯米,若只是间接沾了点尸毒,倒也不会如此严重。
可我手上这毒,是从那凶尸身上沾的,又刺破了血肉,感染的有些严重,连带着被我双手碰过的三人,也跟着一起中毒了。
楚子婳倒是乐得那仨人跟我一起受罪。可这事总归是我大意了。
回到奉天之后,姜凯让楚子婳把车开到姜家,说是方之镜和我双手不便,可以去他家住几天,姜家有伙计照看。
结果,楚子婳把车停到街边。三两句就将姜凯赶下车,然后开车去我那儿了。
方之镜还指着楚子婳给他医治腿疾,倒也没反对。
一起跟过来的,还有洪九那辆车。
只是楚子婳没让他进屋,说他那尸毒不严重,只要勤换糯米。多敷几天,等那糯米不再变成黑色,就可以了。
洪九吓的不行,生怕自己尸变,好说歹说,非要请我们几个去他家里养伤,主要是想请这位楚药师,亲自去给他医治尸毒,但被楚子婳拒绝了。
我见他赖着不走,想起那陶罐子的事,就问了几句。
洪九说那陶罐子是他收来的,只有那一个,不过,他根本就不知道那陶罐子有问题,也不懂什么人头煞灵,他是真当个古董,送给他那授业恩师的。
听我说,那陶罐差点害死宋媛媛的孩子,洪九那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也没再缠着楚子婳去给他医治尸毒,而是急匆匆的走了。
看样子是去宋家道歉了。
楚子婳进屋,将我和方之镜手上用来拔尸毒的糯米换了,说是出去买药,就走了。
我和方之镜坐在屋里。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这人冷着张脸,东看看西看看的,忽然问我,“你家里怎么没有电视?”
“额,我不看那个。”我淡声回了句。
方之镜又沉默了,过了会儿又说,“你会下棋吗?”
闻言,我摇了摇头。
良久之后,方之镜又忍不住,说道,“不如,我们来说说那个纸人?”
我略微一怔。就见方之镜动手,有些笨拙的,在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折成好几层的纸片子。
那纸片子掉在床上,还动了动。
方之镜又环视四周,见柜子上扔着一卷胶带,就过去用双手捧了过来,扔给我,说,“撕点胶带,把它粘住,免得一会儿跑了。”
我这才回过神,问他,“这是昨晚那个纸人?”
方之镜点头。
我更奇怪了,“这东西怎么在你身上?”
“它自己钻到棺材里,被我捉住了。”方之镜不在意的回了句,这话答得十分自然。
我心中奇怪,这纸人被捉,或许不足为奇,可这东西在方之镜手里竟然没有自焚?
我狐疑着,就照他说的,捧着胶带,用牙撕开一点,将那哆哆嗦嗦的纸片子黏住了。
方之镜这才费劲的将那折了好几层的纸人铺展开,跟我解释说,“我用灵气,封了这纸人身上的咒文,所以它才无法自毁。”
闻言,我心下一怔,蹙眉问他,“那这纸人岂不是和它的操纵者断了联系?”
方之镜点头,却是继续道,“就是这样才奇怪,你看它,还能动,这小东西,竟然有自己的意识,你说是不是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