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郡主醒来时,入目是熟悉的闺房寝室,她坐起身来,与往常并无二致,但她却觉得心底好像空了一块,只是想着又什么也想不起来,颇为不对劲。
她下了床,玉足踩在毯子上一步步往前走去,她站在铜镜前,盯着镜中的女子,一身雪白里衣,三千青丝垂落在胸前背后,眉眼干净艳丽,仿佛每日都见过一般,无半点不同。
“为何,本郡主总觉得此时不该是在这呢?”
寝室门外长嬷嬷听到声响,便吩咐门外的一众服侍丫鬟端上梳洗用品跟了进来。
掀开珠帘响起一声声雅致清脆的珠子撞击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
“郡主,您醒了。今日不是要去莫府,外面的马车已经备好了,莫府的管家和奶嬷嬷也在外候着。”
长嬷嬷走到清欢郡主身旁,见她愣愣站在镜子前,那模样还真不像以往灵动聪慧的郡主。
“郡主,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嘛?”
“无碍,长嬷嬷,你可知近日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本郡主为何一觉醒来觉得不对劲,昨夜本郡主是怎么回来的?”
她觉得昨夜她好像不是在府里,但具体是在哪里,她根本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长嬷嬷皱起眉头,抿唇抬起眸有些茫然,但很快开口回答。
“昨夜郡主殿下与往常一般,沐浴更衣后便睡下了。怎么,可是昨夜深夜有人扰了殿下的安宁嘛?”
清欢郡主伸手轻轻按了按眉心,有几分烦躁。
“罢了,既然说是去莫府,那就别让人久等了,快,替本郡主更衣梳妆吧。”
“是,郡主。”
梳妆打扮过后,用过早膳,清欢郡主便准备起身出发,刚站起身时,一个人影跑了进来很快一晃眼冲进她的怀里,软绵绵的撞进来,她没站稳差点摔倒了,还好巧莲连忙护在她身后,替她撑着腰身才没有倒下去。
“呜呜呜……郡主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我不想被祖母送去远郊女子学堂。
唔唔……那里很远很远,去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了,祖母是不是不要璃儿了。
郡主姐姐,璃儿什么漂亮衣服都不要了,你帮帮璃儿好不好?娘亲被祖母关在屋子里反省,父亲也不理我了,整日沉迷醉酒……”
怀里的小女孩说着说着委屈得哭得稀里哗啦,娇滴滴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疼,清欢郡主蹙起漂亮的眉头,指尖微微动了动,挣扎了两番没放下来。
她拉开小女孩,眉眼间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也许对眼前这个小丫头来说,现在的变故是太大了。
但是,远郊女子学堂是很好的学堂,专门为女子所设的学堂。
远郊女子学堂,里面有许多宫廷出身的嬷嬷,是十分懂礼仪教养的,也有一些世家小姐终身不嫁,到女子学堂中当先生。
祖母能为姜璃做如此安排,算是极为上心了,只是让这小丫头去远郊,这么小就离乡背井,也难怪她觉得难受不舍得。
祖母是知晓这个姚氏无法很好教养女儿,而现在趁姜璃才十岁,再过几年就要及笈,要到许人家的时候了,现在能去远郊女子学堂上几年学,将来的亲事必定也会有所助力。
“小璃儿,远郊学堂是很好的学堂,你现在还小,能去远郊女子学堂,将来对你的气质修养都会有很好的提升,也能有更好的见识。”
姜璃退开清欢郡主的身边,她泪眼婆娑盯着眼前一身明艳娇俏的端庄女子,从一来见到郡主姐姐时,郡主姐姐就是那样骄傲美丽,让人在此仰望,望而不可及。
她很羡慕郡主姐姐,她想要的东西,郡主姐姐全都有,可是,她什么都没有了。
连待在府里的资格也没有了。
“郡主姐姐,可是璃儿不想离开娘亲,也不想离开北定侯府,这里是璃儿的家,璃儿不想去什么女子学堂,璃儿有女先生,为何要去女子学堂?璃儿不愿意去,璃儿不想去!”
巧莲看这璃小姐哭闹不休的模样,还怕清欢郡主会生气,她望向身旁的长嬷嬷,长嬷嬷使眼色,让她去将这个璃小姐带回璃雅阁中去。
巧莲走到璃小姐身前,弯下腰伸手拿起帕巾递给她擦拭眼泪,这娇嫩可爱的小脸哭得红彤彤的,鼻头也染红了。
“璃小姐,这件事是老夫人做主,郡主殿下也无计可施。你不如安心回去收拾行囊,这郡主殿下也说了,女子学堂可是很好的所在,对璃小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老夫人可是你亲祖母,断断不会害你的。”
“呜呜呜……”
姜璃擦了把眼角的泪,她是知道这清欢郡主是不会帮她了,她就只能被迫去女子学堂了。
“璃儿妹妹,女子要多读书,读书使人明理,大家闺秀可不能一字不识。你且去,到时候郡主姐姐给你送几套精致衣物和首饰,到了那,有什么缺的漏的,跟姐姐写信说一声就是了。”
清欢郡主虽不喜姜璃的娘亲姚氏和二叔,但这小丫头与她无冤无仇,她也做不到对一个小丫头下什么心思。
“璃儿……璃儿知晓,多谢郡主姐姐,只是,璃儿并不想要什么漂亮衣服和首饰了,郡主姐姐可否帮璃儿让娘亲和爹爹回到以前那样,璃儿想在临走前,和大家一起吃一顿团圆宴。”
姜璃眸光略过一抹精光,趁清欢郡主心软思索时,她掩下心底的不满嫉妒。
清欢郡主想着这小丫头的要求倒也不算过分,况且她自幼失去爹娘,算是很能明白这个小女孩此刻的心情感受。
“也罢,郡主姐姐便帮你这一个忙,你先乖乖回阁中待着,待郡主姐姐回府来,便去替你向祖母求情,如何?”
姜璃眸光闪了闪,做出一副天真欢喜破涕为笑的模样,她一把拥住清欢郡主的腰间,在靠近郡主时,不露声色从她的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来,收进袖子里藏好。
嘴角翘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在那张清纯可爱的容颜上显得格外突兀。
“谢谢姐姐,璃儿就知道郡主姐姐最疼璃儿了,璃儿最喜欢姐姐了。那璃儿这就回阁中去静静待着,等候郡主姐姐的佳音。”
清欢郡主伸手勾了下她的小鼻梁,这小丫头嘴还真挺甜的。
若是姚氏不与她为敌,她还真愿意善待这个小丫头。
“好,你且去阁中静候本郡主的佳音,巧莲,就由你送璃小姐回阁。”
“是,郡主殿下。璃小姐,随奴婢一起去璃雅阁吧。”
“好,郡主姐姐,那璃儿回去了。”
“嗯,去吧。”
送走了姜璃,清欢郡主头有些晕乎,长嬷嬷见郡主脸色不太好,有些许担忧之色,开口。
“郡主殿下,老奴看您脸色苍白,要不要老奴将医官找来,给您把把脉?”
“不必了。对了,别枝呢?让她来见本郡主。”
长嬷嬷点头应下,立刻走了出去。
清欢郡主坐到椅子上,端起丫鬟倒的花茶喝了起来。
……
马车上,半倚慵懒的绝美女子,身着水蓝色的衣饰,上衣镶有繁复华美的新白色花纹,浅绣海棠花,款式雅致秀丽,绣纹精美绝伦。
倾城女子身材高挑纤细,一头青丝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头上佩戴精美的玉钗及其配饰,衣领微微敞开,露出曲线优美白皙修长的脖子,一身蓝衣更衬得肌肤如雪,唇边微微抿着,黛眉似蹙非蹙,似有烦忧困扰之色。
马车外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盛京街道集市上的景色的。
她掀开帘子往外随意瞧去,在繁闹的大街上,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横出的墨色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来往奔走的车马和以及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灿烂惬意的容颜,无一不反衬出盛京百姓对于姜国盛世的悠然自得。
盛京城的景观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春风拂面,马车行走在集市上,她双眼望着这盛京的繁华喧嚣,心头没来由地一松,转而喜上眉梢来,这百姓安居乐业,如此繁荣昌盛的姜国,皇上舅舅的治理有方,他还真是个明君。
然而,这姜国如今的繁盛,与她的母亲脱不开干系,若不是她母亲舍命守护保卫姜国子民,哪有今日之安居乐业之景象。
马车过了酒楼中心便是一座拱形大桥和桥头大街的街面。粗略一瞧,人头攒动,形形色色的人奔走其间;细细一瞧,大桥西侧有一些摊贩和许多游客。货摊上摆有刀、剪子、杂货。有卖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许多游客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大桥中间的人行道上,是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有推独轮车的……
盛京城繁华热闹,有装修雅致大气的酒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打铁铺、肉铺、庙宇、公廨等等,可谓是应有尽有,让人瞧着都眼花缭乱。
马车内可以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清欢郡主身旁坐着个身穿淡绛黄纱衫的丫鬟,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眼珠灵动,另有一股动人气韵。
她在为清欢郡主斟茶,手法娴熟,动作优雅,行云流水般流畅,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郡主殿下,请品茶。”
她将白玉瓷茶杯递给清欢郡主,不知为何,清欢郡主刚要抬起手去接过那通身雪白的瓷杯时,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很模糊的场景,好像也是在这个马车上,也有这个白玉瓷杯,但好像少了些什么。
她咬着下唇,有些茫然无措,将手放下,没有去接那杯茶。
“别枝,以后将这套白玉瓷茶杯收起来,再也不要摆出来用了。给本郡主换一套别的吧。”
别枝皱起眉头,有些不解。
这可是郡主殿下最喜欢的一套瓷杯,当时为了买这一套茶杯,可是颇费了一番周折呢。
郡主殿下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也太过奇怪了。
“可是,郡主,是奴婢茶泡的不好吗?要不,奴婢给您重新泡一壶茶来?”
“不必,快,快端出去,本郡主不想再看见它。”
她只要一盯着那套茶杯瞧,越是想要想起些什么,脑子里就越有团迷雾在遮挡,让人头痛欲裂,十分难受。
“是,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收起来。”
别枝看到清欢郡主满脸都是汗,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她有些不忍心,显然吓了一大跳。
她赶紧将茶里的水倒了出去,将这一套白玉瓷茶杯收进柜子里去,不敢再拿出来了。
清欢郡主没看见那套白玉瓷茶杯,头慢慢的才没继续痛起来,先前脑海里的场景也消失不见了。
她拿起帕巾擦了擦鼻尖上成形低下来的汗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了莫府,清欢郡主在长嬷嬷与别枝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
她瞥见眼前气派的莫府,而周围小巷两边是破旧而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近平民院落的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藤蔓,在狭长的阴影下,似乎与这莫府的气派繁盛对比的淋漓尽致。
只见莫涵瑜带着两个丫鬟站在门口迎接她来,身穿淡紫色的白纱衣裳折裙,简单又不失大雅,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兰花妆,原本清丽的脸蛋上多了几分笑意欣喜来。
“见过郡主妹妹,一路辛苦了。姐姐已经在府里备下了茶点,快随姐姐进府,咱姐妹俩畅谈一番。”
“莫姐姐太过客气了,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倒让妹妹觉得过意不去了。”
“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你是我的好妹妹,如此真心待姐姐,姐姐做一点小事,根本不足挂齿。”
清欢郡主额间流苏上是用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扫,面上略施粉黛,绝色容颜显得愈发娇俏艳丽,颈间一水晶项链,愈发称得锁骨清冽精致。
秀气的眉上画上黛青,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唇不朱而赤,漂亮惊艳至极,令在场的人倒吸一口气,颇觉得貌美惊叹。
“好姐姐,快快别再说了,走,带本郡主瞧一瞧你的阁中雅致去。”
“妹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