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着光,榻上那人软若无骨地靠着,长发如墨,眸也若点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不需要任何表情,自是风情。比他见过的任何所谓绝色花魁,都美艳万分。
万开骏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顿住脚步。
然后才挑起有些僵硬的嘴唇,力求给谢重姒留个好印象,尽可能平缓地道:“芍药过妖,芙蕖过清,唯有牡丹真国色――不怪他们这般喻您。这枚玉佩是江南名匠石月打造,本以为能配得上殿下,现在,只求殿下莫嫌弃。”
谢重姒听惯了奉承的话,乍一听这般花言巧语,心里毫无波澜,但她还是挑起一抹笑,像是被夸得惊喜了般,歪头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万开骏心头一喜,赶紧道:“在下万开骏,家父万守成,乃内阁大学士。”
谢重姒似是想了想:“万老先生的公子呀。久仰了。”
又用拇指一磨手中铁钉,笑道:“公子不上前点,本宫都看不清你手中的环佩啦!”
*
御花园和揽月池临近连通,只有几步路之遥,走来也不过半盏茶时辰。
可谢依柔从未感觉如此遥远过。
她连跑带奔,四处张望,终于是见到叶竹的身影――叶竹正抱着一套衣衫,脚步匆匆地往西边走。
“叶竹姑姑!!!”谢依柔慌忙叫住她,“ 稍等!!”
叶竹停住脚步,奇道:“安荣郡主?您……何事吩咐奴婢?”
谢依柔左看右看没见到谢重姒,着急:“那个、那那那个……我堂、堂姐呢?”
“殿下呀?”叶竹笑道,“在摘星阁那边呢。她衣襟被水打湿了,奴婢回宫给她拿衣更换。”又窥见谢依柔难言于齿的神色,疑道:“您怎么了?”
谢依柔一滞,没法解释明白,她不假思索拉着叶竹狂奔,几下就绕过偌大的揽月池,到达对岸阁楼前。
几个小宫娥在底下找了圈,没见到人影,本想回阁楼上时,又看到叶竹,眼神一亮:“叶竹姑姑!可算看到您啦,方才下来,没见着您,又不敢走。”
叶竹也瞬间察觉到了不对,一扫人数,三个宫女全都下来了!她又没说让人在下面接应啊!
叶竹如临大敌,正待疾步上阁楼。突然,身侧水畔“噗通”落水声,声响之大,让五个人都一震。
谢依柔更是僵硬扭过头,干巴巴地道:“方才……那个是……人吗?”
叶竹:“……好像是。”
她余光瞥见,并非红衣,以及身形并不相似,明显比谢重姒高壮不少,松了口气,但仍旧皱眉,吩咐道:“阿兰,去找侍卫捞人;阿绿,去通知陛下;郡主,您……”
有些迟疑。
谢依柔明白叶竹当她是外人,不好舔着脸跟进去,立刻道:“我就在下面守着吧。放心,不会让随便什么人进来的。”
又心有余悸地伸长脖子,望向扑腾着水花,又没入池塘下的人影。
不由抖了抖。
第16章 撞破 叶竹怀疑地盯着宣珏打量
小亭旁,一尾锦鲤穿水而出,带出水花如珠。
谢策道敛神深思,突兀水声溅乱他思路,侧头望去,有人在池水里沉浮扑腾。
谢策道:“怎了?”
蒋明也一头雾水:“奴才去查探。”
他得了谢策道点头,正准备走过去,忽见个小宫女,脚步匆匆过来,迟疑片刻,先在戚贵妃耳畔俯首说了句,又对谢策道踌躇:“陛下,那边……”
她急得不知如何开口――
总不能大庭广众下,直说陌生男子从摘星阁落水,小殿下也恰巧在内吧?
好在戚贵妃走了过来,皱眉耳语。
谢策道先是一惊,面上不显,淡淡吩咐侍卫:“去,把人捞上来,再去请几个御医。”
又站起身,将棋子扔回盒里:“封棋盘,日后有机会再下。离玉也随朕去看看吧,喜庆的日子,闹出人命来不吉利。”
宣珏自然闻令而动,跟在谢策道身后。
不过……
他侧头打量那位通报宫娥,淡粉织裙,腰系令牌,就在几刻前还见过。
是谢重姒的侍女。
神色惊慌,发生了何事?
宣珏不由望向逐渐死寂的湖面。禁卫军正下饺子似的一个个跳下捞人,呼救声、侍卫放下兵戈声、乱糟糟的脚步声,沸反盈天。
宣珏暗忖:尔玉会凫水,总不至于是她落水了吧?
和谢策道绕过池侧,靠近落水点,能看到落水者被七手八脚拽了上来。
身量不矮,束冠长袍,明显不是女子。
宣珏松了口气。
转而看向那奄奄一息、瘫软在岸的男子。衣衫鞋裤全湿透了,脚腕上缠绕水草荇菜。脖子不知被什么利器划伤,鲜血淋漓。翻着白眼,狼狈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