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裕病
近几年来,拥挤的中国大兴广场。宽阔的广场和高大优美的建筑物相衬,成了富裕的标志、现代的标志。凡被人称颂的地方,几乎都是靠一个个的广场臝人。如:大连、珠海、上海浦东……尤以深圳的龙岗区为甚,可谓镇镇有广场,村村有广场,布吉镇的龙城广场十四万平方米,横岗镇广场八万平方米,有的村广场也有四万平方米……
要这么多广场干什么用呢?其中一个看得最清楚的用途是组织村民跳舞唱歌。每天一早一晚,多的时候一个广场上会聚集着数千人,或扭、或唱、或散步、或谈情说爱、或带着孩子玩耍。少的时候也要有数百人,但总会有那么几组人是练扭练唱的,以老年人和女人为最多。我去南岭村参观,进村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坐下来看国家领导人视察南岭村的录像。去年春天,国家领导人进村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坐下来看村民们表演节目,表演者基本上都是老人和孩子,化了妆,打扮得花花绿绿,腰里系着红绸带,高歌劲舞,热情高涨。给我的感觉是哪个村都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组织好这样的演出,难怪这里是全国精神文明建设的先进典型。
我在采访中询问当地的领导,难道精神文明建设就是组织老太太们扭秧歌?他们摇摇头:当然不止这些,但最快捷最重要的就是先用健康的文明的东西把人们的精神占住。和穷了几十年、几百年相比,人们富得还是太快了,精神上没有准备好,一时跟不上腰包那么充实。比如,有些富的村子人均年收人八九万元,即便拿出一少半分给村民,也有两三万元,往房又都是村里给盖的,你说他们拿这么多钱干什么用呢?于是有些女人们就幵始打牌,天天打得昏天黑地,如果还能记着做饭、吃饭就算是好的了。
男人们,特别是年轻的男人,最容易变得游手好闲,不读书、不做工、不务农,就像得了现代懒病。我们刚刚学会了治穷病,对怎样治富裕后的懒病还没有很好的办法。眼下在村里干活的大多是靠外地来的打工者,长此下去,本地人去干什么呢?
我听了这番解释,忽然对老太太们扭秧歌生出了好感。过去人们爱说,懒蛋多是穷光蛋,人因懒而穷。现在就不一样了,如果你生在一个好地方,或者赶上了一个好机会、好领导,睡一觉醒来就富了。于是,“小富即懒”,或有了点钱就烧得难受……这还真成了富裕地区的一个问题。
生活就是这般捉弄人,穷有穷的难处,富有富的麻烦。我记得前几年有一位号称是全国最富裕的村子的负责人出事,在他被逮捕的同时,他的一个儿子也被抓起来了,后来还被判了七年的徒刑。受穷的时候拼命想致富,致富后却更容易家败人亡,甚至等不到“五世而斩”,往往在当世或二世就出了问题。
现在,中国的富人多起来了,也该想想富裕后的祸与福了。富人不都喜欢谈论西方或向西方富翁看齐吗?在这方面似乎也应该借鉴一点西方的经验教训。《上海译报》曾发表过一篇长文:《世界首富留下一群闯祸子孙》。吉恩保罗4各蒂是美国最早涌现出来的巨富之一,1953年以十三亿美元的资产成了世界首富。然而,他的家庭又是一副什么样子呢?吸毒成瘾者有之,自戕毙命者有之,几代人频繁离婚,光是格蒂就娶过五任妻子,家族被折腾得支离破碎,亲情如一串断了线的珠子,无可维系。格蒂的大孙子被意大利歹徒绑架,竟听任绑匪割下耳朵也不付赎金。他们居住的豪宅里装的是收费电话,谁打电话谁缴费……
这样的家庭并非“绝无仅有”,看看那些这“大王”那“大王”的家庭,不也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吗?世界现任首富比尔.盖茨,有那么多钱要留给他的孩子,却并不为孩子感到庆幸,而是对刚刚两岁的女儿的未来充满忧虑,说她一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就被孤立起来了,甚至还会受到仇视……所以他要以女儿的名义向慈善机构大把捐钱,以求女儿将来能过上平安正常的生活。
古今中外无数富后招祸的事例,证实了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的著名观点:“很多人一旦获得财富,不是避开种种罪孽,而是转向更大的各种罪恶。”但愿发了财的人,不要把这些话当成是吃不着葡萄的狐狸在危言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