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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医疗、凸性和不透明

  第21章 医疗、凸性和不透明

  他们所说的无证据——医疗让人更脆弱,然后又试图救人——牛顿定律或证据?

  医学史主要是有关行动与思考之间的对话,以及如何在不透明的情况下做决策的故事,而且这些内容大多有据可查。在中世纪的地中海地区,迈蒙尼德、阿维森纳、阿哈威,以及诸如胡乃因·伊本·易斯哈格等叙利亚医生都身兼哲学家和医生两种身份。医生在中世纪犹太人世界里被称为哈基姆,意思是“聪明人”或“智慧的执行者”,是哲学家或拉比的近义词(hkm这一词根在闪语中是“智慧”的意思)。甚至在更早的年代,也有一群深受希腊文化熏陶的人活跃在医学和哲学实践的中间领域——伟大的怀疑论者和哲学家塞克斯都·恩披里柯本人就是怀疑经验主义学派的医生。经验基础医疗的前辈尼科米底亚的曼诺多图斯也是如此,稍后我们会对他们作更多阐述。这些思想家的作品,或者留存至今的作品,对我们中那些不相信夸夸其谈的人来说,也是耳目一新的。

  本章中我们要说一些简单的内容,例如简单的决策法则和启发法。当然,我们要采用否定法(剔除不自然的);我们只寻求能够带来非常大的健康收益(比方说,救人一命),或者收益明显超过其潜在危害的医疗技术,如毫无疑问必须动的手术或必须服的救命药物(青霉素)。这与政府干预是一样的。这是泰勒斯模式而非亚里士多德模式,即根据收益而非知识来做决策。因为在这些情况下,医学具有正向的不对称性(凸性效应),其结果不太可能产生脆弱性。否则,在某种药物、流程,或营养和生活方式带来的收益很小的情况下,比如那些仅照顾到舒适性的情况,我们可能就会受骗(将我们置于凸性效应的错误一面)。其实,我和拉斐尔·杜尔迪在我们有关风险检测技术论文(第19章)中所开发的定理有一个意外的收益,即建立起以下事物之间的联系:(a)风险或剂量反应的非线性,及(b)潜在的脆弱性或反脆弱性。

  我还将问题扩展到了认识论的层面,并制定规则来界定什么才算得上是证据:半杯水究竟应被视为半空的还是半满的,有些情况下,我们关注的是证据的缺乏,而在另外一些情况下,我们关注的是证据。在某些情况下,我们有确凿证据,在其他情况下,则完全没有证据——这取决于风险状况。以吸烟为例,在某个阶段,吸烟被认为能带来一些小收益,比如快感,甚至健康(确实,人们认为这是一个好东西)。它的危害是几十年之后才被发现的。然而,如果当时有人对吸烟表示质疑,他听到的将是千篇一律的幼稚而学术化的伪专家式回应:“你有证据表明吸烟有害吗?”(这与“有没有证据表明污染有害”等回应如出一辙)。像往常一样,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很简单,拓展一下否定法和胖子托尼的别当愚蠢的人法则:非自然的东西需要证明其利益,但自然的事物则不需要——根据我们早先阐述的统计原理,大自然比人类更少让我们上当。在一个复杂的领域,只有时间——很长的时间——才能成为证据。

  对于任何决定,未知事物对一种事物的影响总是大大超过另一种事物。

  这种“你有证据吗”的谬论是将证明无害的证据与缺乏证据证明有害混为一谈,与我们将NED(缺乏证据证明某种疾病)曲解为有证据证明无某种疾病的情况相类似,与将缺乏证明某事存在的证据视为证明某事不存在的证据相类似。这种错误往往会影响到受过教育的聪明人,就好像教育使人们更倾向于以证实思维做出反应,更容易陷入简单的逻辑误区。

  回想一下,在非线性情况下,简单的“有害”或“有益”的陈述都会失灵:关键在于剂量。

  如何在急诊室中辩论

  有一次散步的时候,我的鼻子受伤了。当然,这是出于培养反脆弱性的考虑。我试图走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以此作为我进行反脆弱性训练的一部分,这部分是受洛克·勒·克勒的影响,他笃信自然运动的益处。这种运动是令人振奋的,当我将这种自然地表与人行道和公司办公室的地面相比,我觉得世界更丰富、更分形了,而后者给我的感觉更像监狱。遗憾的是,我携带的东西可没有那么古老,我带了一部手机,它可不管我是否在散步,就蛮横地响了起来。

  在急诊室,医生和工作人员坚持认为我应该“冰敷”我的鼻子,也就是在鼻子上贴一个冰敷贴。在忍受着痛苦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大自然让我肿痛,并不是跌倒直接造成的。这是我自己的身体对伤害做出的反应。在我看来,压制大自然所设定的反应简直就是对它的亵渎,除非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并以恰当的实证检验来说明人类可以做得更好;举证是人类的责任。所以,我含糊不清地问急诊室医生,他是否有任何统计证据来证明冰敷我的鼻子有益,还是说,这只是一种天真的干预方式。

  医生的回答是:“你的鼻子肿得有克利夫兰那么大了,你现在竟然感兴趣的是……数字?”我记得我从他模棱两可的话语中听出,他没有答案。

  实际上,他确实没有答案,因为我一碰到电脑,我就可以确认,没有令人信服的实证证据表明冰敷有利于消肿。至少,对于并不威胁病人生命的肿胀情况,冰敷很少奏效,至于威胁到病人生命的肿胀,冰敷显然也没有用。医生的头脑中充斥着纯粹骗人的理性主义,不够聪明的人才会相信这些理论,此外,他们还推崇干预主义,这种需要“做些事情”的理念的缺点我们相当清楚,那就是对尚未观测到的东西的诋毁。这种缺陷不仅限于我们对肿胀的控制:这种凭空捏造的做法困扰着整个医学史,当然,还有其他很多实践领域。研究人员保罗·米尔和罗宾·道斯开创了对“临床”和精算(即统计)知识之间的冲突进行分类收录的传统,检查有多少被专业人员和临床医生当真的事情实际上并不准确,也并不符合实证证据。问题是,这些研究人员并不清楚谁应该承担提供实证证据的责任(天真或伪经验主义和严格的经验主义之间的差异)——事实上,医生有责任告诉我们为什么退烧是好的,为什么在展开一天的活动之前吃早餐是有益健康的(没有任何证据),或为什么给患者放血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已经停止这样做)。有时候,我发现,当他们防御性地说“我是一个医生”或者“你是医生吗”的时候,他们自己对治疗也没有什么把握。更糟糕的是,有时另类医疗领域的人会写信给我表示同情和支持,我还不得不去邮局取他们的信,在此我申明:本书的方法是正统、严谨、科学的,对另类医疗明确表示不赞成。

  医疗护理的隐性成本主要在于拒绝承认反脆弱性。但它可能并不限于医疗方面,还有我们所说的“文明病”,它源于人们力求过安逸生活的企图,但结果却损害了身体健康,因为安逸本身就会使人脆弱。本章的其余内容将关注具有隐性负凸性效应(收益小、损失大)的具体医学案例,并对医源性损伤的概念进行重构,与我提出的脆弱性和非线性概念关联起来。

  医源性损伤的首要原则:经验主义

  医源性损伤的首要原则是:我们不需要有证据证明受到伤害,才能宣称某种药物或者不自然的肯定法疗是危险的。回想一下我先前对“火鸡”问题的评论,危害在于未来,而不是狭义界定的过去。换句话说,我们需要经验主义,而非天真的经验主义。

  我们已经看过了有关吸烟的论点。现在考虑一下吃人造脂肪,也就是反式脂肪的冒险历程。人类不知怎么学会了制造脂肪产品,在这个伟大的科学主义时代,他们确信他们可以做得比大自然更好。不是与大自然一样好,而是更好。化学家认为,他们能生产一种脂肪替代品,从各个方面来看都要优于猪油或黄油。首先,它更方便:人工合成的产品,如人造黄油,放在冰箱里很长时间仍能保持柔软,所以你无须边听收音机边等待它融化,你可以把它从冰箱取出后立即涂在面包上。其次,它是经济的,因为合成脂肪是从蔬菜中提取的。再次,也是最糟糕的是,反式脂肪被认为是更有益健康的。它得到了非常广泛的使用,出于某种原因,在一直食用动物性脂肪几亿年之后,人们突然开始变得怕吃脂肪了(特别是一些所谓的“饱和脂肪”),这主要源于对一些伪劣统计数据的诠释。而今天,反式脂肪被广泛禁用,因为它危及生命,是造成心脏疾病和心血管疾病的元凶之一。

  再举一个例子说明这种致命的、骗人的(使人脆弱的)理性主义,让我们来看看沙利度胺的故事。这种药物本来是用于减轻孕吐,结果却造成了畸形儿。另一种被称为己烯雌酚的药物则能不知不觉地损伤胎儿,导致女婴成年后容易患上妇科癌症。

  这两个错误已经非常明显,因为在这两种情况下,益处似乎是显而易见且直接的,虽然这种益处很小,而伤害则会滞后多年才得以显现,至少得3/4个世代才会出现。那么,下一个要讨论的问题就是举证责任,因为你很容易想象,那些捍卫这些治疗方式的人会立即提出异议:“塔勒布先生,你的陈述有何证据呢?”

  现在我们可以看清其中的模式了:从成本效益的角度来看,医源性损伤通常源于一种危险的情况,即其中的益处很小,但益处可见——而成本非常大,但却是滞后和隐性的。当然,潜在成本远远超过了累积收益。

  医源性损伤的第二原则:非线性反应

  医源性损伤的第二原则是:它是非线性的。我们不应该让基本上健康的人去冒险;但是,对于那些被认为处于危险之中的人,则应该冒更多的风险。

  为什么我们需要集中精力治疗更严重的疾病,而非无关紧要的小病?让我们看看这个显示非线性(凸性效应)的例子。如果你患有轻度高血压,也就是血压稍微高于“正常血压”,则你从某种药物中受益的概率接近5.6%(18人中只有一人能从治疗中受益)。但是,当血压被认为属于“很高”或“严重”的范围内时,服药的受益概率分别为26%和72%(即从治疗中获益的人分别占1/4和2/3)。因此,治疗的益处相对症状呈现凸性(根据病症的严重性,服药的益处会不成比例地上升,即加速上升)。但想想,医源性损伤对哪类病症都应该是恒定的!在你病得很重的情况下,服药的益处比医源性损伤要大;而在症状轻微时,其益处则相对很小。这意味着,我们需要重点关注重病症的情况,而忽略——我说的是真的忽略——病情并不严重的情况。

  这里的论点是基于有条件生存概率的结构,这与我们在证明对瓷杯的损害为什么必须是非线性的结构相类似。想想看,即使面对少数的条件变化,大自然也必须通过无数次自然选择和自由探索才能为我们找到生路。在当下我们可以获得的12万种药物中,我很难通过正向描述法确定一种能使健康人士的身体状况“更健康”的药品(如果有人告诉我有这样一种药,我会怀疑它存在尚未发现的副作用)。每过一段时间,我们就会推出一种提高机体性能的药物,比如类固醇,但最后发现这只不过是金融界人士早就知道的事情:在“成熟”市场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看似免费午餐的背后必定隐藏着风险。当你认为你已经找到了免费的午餐,比如说,类固醇或反式脂肪这种看似没有明显缺点且有益健康的食品时,那么很有可能它们在什么地方已经挖了一个陷阱。其实,在我做交易员的时候,我们就把这种交易叫作“愚蠢的交易”。

  我们始终找不到能让我们在健康的状况下无条件地增强体质(或无条件变强壮)的药品,原因很简单,可以从统计数据来看:大自然本应该可以找到这种神奇的药丸。但是,鉴于某种疾病是罕见的,而且人病得越重,大自然越不可能自己找到解决方案。所以说,偏离正常值3个单位的情况会比正常情况罕见300多倍;偏离正常值5个单位的情况则比正常情况罕见100万倍以上!

  医学界还没有为医源性损伤的非线性收益建模,或许他们口头上这么做了,但我至今未在任何一篇正式的论文中见过,因而这也未被纳入进行概率调整时所用的决策方法(在下一节中我们将看到,极少有人使用凸性偏见)。甚至医学界对风险进行的似乎也是线性推导,导致低估和高估伤害的程度——一篇关于辐射效应的论文写道:“目前,使用中的标准模型应用的是线性度量,将高剂量辐射致癌的论断推广到低剂量电离辐射的情况。”此外,制药公司迫于财务压力必须寻找疾病并满足安全分析师的要求。他们一直千方百计地在健康和更健康的人中寻找疾病,游说监管机构对病症重新分类,并调整了销售技巧,怂恿医生过度开药。所以现在,如果你的血压处于“正常范围”的上端,你就不再是“血压正常”,而是“高血压前期”了,即使你还未出现任何症状。如果重新分类能带来更健康的生活方式,让我们通过强韧的否定法变得更为健康,那么重新分类也无可厚非——但是他们这样做的背后目的,通常是为了增加用药。

  我并不是对药品的功能和肩负的使命持消极态度,实际上,我只是反对这种商业模式:即使从自身的利益考虑,它们也应该关注重症疾病,而不是对病症进行重新分类或唆使医生开药。事实上,医药企业对医生起的是干预作用。

  让我们换一种方法来看,受到医源性损伤的是病人,而非治疗本身。如果病人濒死,那么所有投机性治疗方法都是值得鼓励的,什么都可以尝试。反过来,如果病人几近健康,那么大自然才是真正的医生。

  医疗中的詹森不等式

  炼金石说明了风险的波动性比风险的平均值更重要——两者的区别就是“凸性偏见”。如果你对某种事物具有反脆弱性(即有凸性),那么最好它是随机分布的,而不是定期供应的。

  我发现很少有医学论文将凸性效应应用于医疗问题,尽管在生物学里,非线性反应无处不在。(我已经很宽容了,其实,我发现只有一篇论文在一处明确应用了詹森不等式——多亏了我的朋友埃里克·布里斯——这也是唯一正确应用该不等式的论文,所以,医学研究人员在听到我对结果非线性的阐释后,回应“我们都知道……”的都只是庸医而已)。

  值得注意的是,凸性效应在选择权、创新、任何具有凸性的事物上,都以完全相同的方式运作。让我们将其应用到……我们的肺部。

  以下内容具有技术性,不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跳过。

  患有各种肺部疾病,包括患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的人,都曾被迫戴上呼吸器。因为人们相信,最好保持恒定的压力和换气量——稳定性似乎总是不会出错的。但是,患者的反应却与压力呈现非线性关系(起初显示凸性效应,压力超过一定值后则呈现凹性效应),在这种规律性下反而痛苦不堪。此外,患有严重肺部疾病的患者不能长时间承受高压——但同时,他们又需要很大的换气量。布鲁斯特和他的同事想出了一种不定时分配高压、其他时间里则保持低压的方法,这使他们能够在平均压力不变的情况下给患者提供更多的换气量,从而降低了患者的死亡率。这样做的一个额外好处是,偶然的压力增强有助于打开萎缩的肺泡。其实,我们的心肺功能在健康时就是这样工作的:空气流量始终是变化的,夹杂有“噪声”,从来都不是稳定的。人类对肺部压力有反脆弱性。而这直接源于肺部的非线性反应,正如我们所见,在一定剂量范围内,一切具有凸性的事物都有反脆弱性。布鲁斯特的论文通过了实证验证,但其实在这个案例上,连实证都是不必要的:你不需要实证数据来证明,一加一等于二,或者概率相加等于100%。

  营养分析师们似乎并未探讨过随机摄入卡路里和稳定摄取营养之间的区别,这个问题我们放到下一章内容中再进行讨论。

  做“实证研究”却不使用凸性偏见等非线性效应模型,就好像不直接使用牛顿的方程式,而对每一个从树上掉下来的苹果进行分类,并将这一行为称为“实证研究”一样。

  埋藏证据

  现在,让我们了解一些历史背景。医药会误导人们这么长时间的原因是,它的成功被大肆地宣传,而它的错误则被隐藏了起来——就像被埋藏在历史坟墓中的许多其他有趣的故事一样。

  我无法抗拒以下对干预性偏见(产生负凸性效应)的阐述。20世纪四五十年代,许多儿童和青少年接受了放射线治疗法,来治疗痤疮、胸腺肿大、扁桃体发炎,以及去除胎记和治疗头皮癣。除了甲状腺肿大和其他晚期并发症,接受这种放射性治疗的病人中约有7%的人在20~40年后患上甲状腺癌。但是,让我们不要摈弃辐射,如果它是来自大自然的话。我们对一定剂量的辐射水平(也就是自然的辐射水平)必定是有反脆弱性的。这种小剂量的辐射甚至可能防止来自更大剂量辐射带来的伤害和癌症,因为我们的身体会对辐射产生某种免疫力。谈到辐射我突然想到,几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过去几千年来我们人类的皮肤一直暴露于阳光下,现如今却突然需要防晒了,是不是因为大气发生变化了,晒太阳变得对我们有害了呢?还是因为如今人类生存的环境与皮肤的色素不相匹配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防晒产品的制造商需要赚取利润呢?

  没完没了的“火鸡”现象

  在天真的理性主义驱动下,试图战胜自然的企图数不胜数。这些人总是意图以一阶学习方式来“改善”周围事物,也就是禁止使用会造成伤害的药物或疗程,但没有意识到,我们可能在其他地方再犯同样的错误。

  以他汀类药物为例。他汀类药物通常用于降低血液中的胆固醇。但是这里面存在不对称性,而且是很严重的不对称性。我们需要连续5年治疗50个高风险患者,才能避免发生单一的心血管疾病。他汀类药物可能会损害不是病得很重的人,对这些人来说,服药的利益很少或完全不存在。短期内,我们无法得到其隐藏危害的证据(我们需要很多年才能收集到证据,就像前文提到的吸烟的案例),此外,如今主张定期服用这些药物的说法,往往存在一些统计错觉,或者统计操纵(制药公司所使用的实验似乎总是在利用非线性,并将重症患者与症状较轻的患者混为一谈,除此之外它们还假定健康人的公制“胆固醇”等于100%)。他汀类药物没能应用医源性损伤的第一条原则(看不见的伤害),此外,它们确实降低了胆固醇,但作为一个人,你的目标不是降低某一个指标,以便得到一个可以通过学校测试的分数,你是为了更健康。此外,现在还不能确定,人们力求降低的这些指标究竟是不是某种病灶的根源或者反映——就像给婴儿塞一个奶嘴能让他停止哭闹,但不会根除他闹情绪的根源。由于法律的复杂性,以降低某个指标为目的的药物损害尤其大。医生总是有开出这些药物的诱因,因为万一患者心脏病发作,他会因玩忽职守遭到起诉;但相反的错误却不会遭到惩罚,因为副作用往往不被视为是这种药物所造成的。

  天真的干预问题混合着干预偏见,也会出现在癌症检测的过程中:人们明显偏向于赞成治疗,即使它带来了更多的伤害,因为法律制度往往赞成干预。

  外科手术。历史学家指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外科手术的历史纪录要好于药物,这是对可见结果进行必要的严谨检验后证明的。考虑一下,当你给受了严重创伤的患者进行手术,比如取出子弹或将内脏推回原位时,医源性损伤就降低了;手术的弊小于利,因此呈现正凸性效应。与一般的药物干预不同,很难说大自然会在这方面做得更好。外科医生曾经是蓝领工作者,或者更接近于手工业者而离高科技较远,因此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有责任去追求理论。

  内科医生和外科医生这两种职业在专业性和社会性上都保持着相互独立,前者是艺术,后者是科学,因此一种是基于理论的,确切地说,是基于人类的一般理论的,而另一种则是一门基于经验启发法的手艺。外科医生的主要责任是应对紧急情况。在英国、法国和意大利的一些城市,外科医生行会往往与理发师行会并在一起。因此,苏联–哈佛派的外科手术曾长期受结果可视性的制约——你是骗不了你的眼睛的。由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动手术时不用麻醉剂,因此他们不需要过多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他们选择“无为”而宁愿顺其自然。

  但是,由于出现了麻醉剂,如今手术的障碍要小得多——外科医生现在也需要读医学院了,不过学习的理论少于中世纪的巴黎大学或博洛尼亚大学。相较之下,在过去,放血是外科医生没有任何反诱因就会执行的少数手术之一。比如,近代通过背部手术来纠正坐骨神经痛通常是无效的,反而还会带来损害。有证据表明,6年后,这样的手术平均来看相当于什么都没做,所以背部手术给我们带来了一定的潜在损失,因为每种手术都可能带来风险,比如麻醉会对脑部造成损伤、医疗失误(医生伤及脊髓),或感染医院细菌。然而,腰椎间盘融合手术等脊柱手术如今仍被普遍实施,尤其是它对医生来说非常有利可图。

  抗生素。每当你服用抗生素时,你就在一定程度上帮助细菌突变,变成抗生素耐药菌株。同时,还会损伤你的免疫系统。你改变了身体对细菌的反脆弱性。解决方案当然是只在用药益处很大时才服用抗生素。卫生或过度的卫生,也有相同的效果,特别是在人们每次接触外界后都用化学物品来清洁双手的情况下。

  我们可以列举很多得到验证的和潜在的医源性损伤的惨痛例子(对危重病人之外的患者来说弊大于利,不管这样的弊端是否已被验证):消炎药伟克适造成的副作用是延后引发心脏问题。抗抑郁药(在不必要情况下的使用)。减肥手术(取代了超重糖尿病患者的饥饿疗法)。可的松。用消毒剂清洁产品可能导致自身的免疫性疾病。激素替代疗法。子宫切除术。不是绝对必要的剖腹产。给婴儿装耳管,在耳部感染时做出即时反应。前脑叶白质切除术。补铁。对大米和小麦进行漂白,这被视为进步。防晒霜,可能会造成某种伤害。卫生(过分卫生,会因拒绝了毒物兴奋效应,即我们自身的反脆弱性,而使你变得脆弱)。我们摄取益生菌,因为我们不再吃足量的“脏东西”了。来苏水等消毒剂杀死了那么多“细菌”,使得儿童发育中的免疫系统被剥夺了必要的锻炼机会。口腔卫生:我不知道用沾满化学物质的牙刷刷牙是否主要是为了给牙膏行业制造利润——牙刷是普通之物,而使用牙膏可能只是为了对抗我们消耗的非自然产品,如淀粉、糖、高果糖玉米糖浆。说到这,高果糖玉米糖浆也是新事物狂热症的产物,是由喜爱技术的尼克松政府赞助开发的,到头来不仅要补贴玉米种植户,也给消费者造成了伤害。II型糖尿病患者的胰岛素注射治疗,其基于这样一种假设,即糖尿病的危害来自血糖,而非胰岛素抗性(或别的与它相关联的东西)。豆浆。地中海和亚裔人喝的牛奶。海洛因,我们可以想见的最危险的上瘾毒品,也发展成吗啡替代品用作止咳药,不会有吗啡的成瘾副作用。精神病治疗,特别是儿童精神病治疗——但对它的危险性我想我不需要再说了……就此打住。

  再重申一遍,我这里的陈述都是以风险管理为基础的:如果一个人的病情十分严重,就无须担心医源性损伤了。只有边际案例才会有危险。

  我到目前讨论的情况都是很容易理解的,但有些应用却更为微妙。例如,与我们最初感觉的“合理性”相反,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无糖的甜味饮料会因不含卡路里而帮助你减肥。但是经过30年,混淆数百万人的生理状况之后,我们才开始提出质疑。不知道为了什么,那些建议喝这些饮料的人都认为,根据物理定律(对热力学的幼稚的阐释),我们发胖的原因就是摄入了过多的卡路里,这个理由足以说明问题,无须再做进一步的分析了。当然,这个理由在热力学上确实没错,就像简单机器会对能源有所反应,却没有回馈,比如燃油汽车。但是,这个理由在食品方面不成立,因为食物不仅是一种能源来源,它也传达了有关环境(如压力)的信息。摄入食物与人的活动相结合,会刺激荷尔蒙分泌(或类似的传达信息的东西),导致你渴望消耗能量(因此渴望吃其他食物),或改变身体燃烧能量的方式,不管它是需要保存脂肪还是燃烧肌肉,反之亦然。复杂的系统有反馈回路,因此你“燃烧”什么取决于你消耗了什么,以及你是如何消耗的。

  大自然的不透明逻辑

  在写这些段落的时候,生物学家克莱格·文特尔正致力于创造人造生命。他进行了实验,并在一篇题为“创造化学合成基因组控制的细菌细胞”的著名论文中进行了阐述。我对克莱格·文特尔非常尊重,我认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而且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实干家”,但给容易犯错的人类这样的权力,无异于给小孩一捆炸药。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对于神造论支持者来说,这应该是对上帝的一种侮辱;但是,对进化论支持者来说,这无疑也是对进化的一种侮辱。对于像我和我的同事这样的怀疑主义者来说,这是对人类智慧的一种侮辱,是所有“黑天鹅”风险的起源。

  请允许我在这里用一段文字再重复一下我的论点,以使其更清晰。进化是靠无定向的、凸性的自由探索或试错来推进的,因此本质上是强韧的,因为它能从连续的、重复的、细小的、局部的错误中获得潜在的随机收益。而人们开展的自上而下、指挥控制的科研过程却完全相反:这是一种伴有负凸性效应的干预,即暴露于大量的潜在错误中而只获得一些很小的收益。人类理解复杂系统(生物、经济、气候)的风险记录一向少得可怜,再加上回顾时对事实的歪曲(我们只能在损害发生后才理解风险,但接下来却继续犯错误),现在没有证据可以让我相信,我们的风险管理能力增强了。在上述特殊案例中,由于错误的可扩大性,你面对的是最不可预测的随机性。

  简单地说,人类不应该玩火自焚(比如去研究原子弹、金融衍生品,或者创造生命的工具)。

  有罪还是无罪

  让我换个角度,阐述上文中的最后一点。如果大自然中有什么事情你不理解,那么它在超乎你理解能力的更深层面上一定是合理的。所以,自然生物有其自身的逻辑,远远优于我们所能推导的逻辑。就像法律上的二分法:无罪推定(在被证明有罪之前,我们是无罪的),与有罪推定(在被证明无罪之前,我们是有罪的)。让我这样表述我的准则:大自然的行为背后有其严格的逻辑,直到你能够证明事情并非如此;人类和科学的行为有其缺陷,直到你能够证明并非如此。

  让我们暂时先别提证据这一话题。如果你想谈论“统计显著性”,那么地球上没有什么比大自然更接近“统计显著性”了。我们从大自然的发展史,以及从纯粹的统计学角度梳理一下大自然从“黑天鹅”事件中幸存下来的大量事例,就能看出这一点。因此,要推翻大自然,我们需要拿出令人信服的充足证据,而不是像一般那样反过来做。可是,从统计上看,打败自然十分艰难——正如我在第7章中讨论拖延时所写的,当涉及道德而不是涉及风险管理时,我们很容易诉诸自然主义谬误。

  请允许我再次驳斥以“证据”的名义,侵犯逻辑的严重性。我不是开玩笑:当我质疑某种不自然的治疗方法,比如冰敷时(读者在上文中已经看到,我质疑是因为这种方式缺乏严格的实证和风险管理),我被诘问:“你有证据吗?”这让我极为震惊。过去,许多人都被反问:“你有证据表明反式脂肪是有害的吗?”他们被要求出示证据,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危害要过几十年才能显现。而这样诘问的人往往都是聪明人,甚至是医生。因此,当(目前)地球的居住者想要做出违背自然的事情,那么他们也必须出示这样做可行的证据,如果他们能做到的话。

  一切不稳定或易碎的物品,都有很多机会被打碎。此外,大自然各组成部分之间的互动会以合理的方式进行调节,以使整个系统永续生存。因此,这个磨合了千百万年的机制所诞生的,一定是强韧性、反脆弱性和局部脆弱性的奇妙结合,局部的牺牲是为了让整个自然更好地运作。我们牺牲自己是为了让基因留存,就好像用我们的脆弱换取了它们的生存。我们会衰老,但是在我们的肉体之外,基因会永远年轻,而且越来越适应新的环境。小规模的破碎永远存在,这往往是为了规避影响广泛的大规模灾难。

  生物学的无罪辩护:现象学

  我已经解释过,现象学比理论更强有力,可以帮助我们制定更严格的政策。让我在此详细说明。

  我在巴塞罗那一间健身房健身时,旁边恰好有一位咨询公司的高级合伙人,这种职业的本质就是编造一些叙述和天真的理性主义建议。像很多减肥的人一样,那个人对其减肥过程也津津乐道——谈论减肥的理论总是比坚持减肥要容易。那个人告诉我,他不相信推崇低碳水化合物的阿特金斯或杜坎减肥法,直到他听说了“胰岛素”的运作机制,并被说服开始进行这种减肥疗程。然后,他减了30磅——我们看到,在采取任何行动之前,他需要等待某个理论来说服自己。尽管早有实证证据表明,有人通过不吃碳水化合物,但不改变其总的食物摄入量(即只改变食物组成)的方法减了100磅!我与该咨询师的想法完全相反,我认为这种“胰岛素”理论只是一个脆弱的理论,但现象,即实证效果,却是真的。让我介绍一下后经典主义时期的怀疑经验主义。

  我们天生容易受理论的愚弄。但理论诞生又消亡,而经验却总能经受时间的考验。解释总是在变,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不断地变化(原因在于因果的不透明性和原因的隐蔽性),因而人们慢慢地养成了一种无明确理论支持就不能形成观点的习惯;但经验却能保持不变。

  正如我们在第7章中所看到的,被物理学家称为过程的现象就是一种实证表现,他们不会看它是如何与现有的一般理论相关联的。以下面这个循证陈述为例:如果你正在锻炼肌肉,那么你就可以吃得更多,而不会让更多脂肪囤在腹部,也就是说,你可以大快朵颐而无须购买新的皮带。在过去,对此进行理性化解释的理论是:“你的新陈代谢加快了,因为肌肉运动会燃烧卡路里。”而如今我会听到:“你将对胰岛素更敏感,也不容易储存脂肪。”胰岛素理论,其实应该说是伪胰岛素理论;新陈代谢理论,确切地说应该是伪新陈代谢理论;未来可能将出现另一个理论和另一种物质,但实际上效用仍将保持不变。

  下面这句话也是一样:举重能增加肌肉量。过去人们常说,举重会造成“肌肉微撕裂”,肌肉愈合后会增大。而今天,一些人讨论的则是激素信号或基因机制,明天他们还将讨论别的东西。但效应永远存在,仍将如此。

  当涉及叙述时,大脑似乎是理论家加骗子的最后一个阵地。把某种神经加进某个领域,突然之间人们就会对它肃然起敬,认为它变得更有说服力,因为这给了人们因果关系更强的错觉——但是大脑太复杂了;它是人类解剖学上最复杂的部分,也是最容易受到欺骗性因果关系影响的部分。克里斯托弗·查布利斯和丹尼尔·西蒙斯让我关注到了我一直在寻找的证据:任何理论只要在大脑回路中找到依据,就似乎更加“科学”、更有说服力,即使它只是随机性地与心理、神经等相关。

  但是,这种因果关系深深扎根于以传统方式缔造的传统医学中。阿维森纳在他的《医学规范》中写道:“我们必须知道健康和疾病的原因,如果我们要使(医学)成为科学的话。”

  我写的是与健康有关的事情,但我不想依靠超过最低要求的生物学知识(不是在理论意义上)来阐述健康,我相信我的强项就在这里。我只是想尽可能少地了解生物学,以便让我不会无视经验的规律性。

  因此,适合一个企业的运作模式应该是在理论的变化面前保持强韧性的模式(让我再说一遍,我对大自然的顺从完全是以统计和风险管理为基础的,即仍然基于脆弱性的概念)。医生兼医学作家詹姆斯·勒法努曾表明,我们对生物过程理解的增强伴随着药品开发的减少,就好像理性主义理论蒙蔽了我们的双眼,成为某种障碍。

  换句话说,生物学里面也产生了绿色木材问题!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古代和中世纪的医学历史。传统上,从医者通常被分成3种:理性主义者(基于预设的理论,需要全面理解事物的存在原因),怀疑经验主义者(拒绝理论,对没有亲眼目睹的事情下结论持怀疑态度),以及方法论者(他们相互传授一些简单的医学启发法,完全不理会理论,并且找到更加务实的方法,成为经验主义者)。虽然他们之间的差异可能因分类而显得过分夸大,但是我们还是可以看出,这3个传统领域并不是完全存在差异的,他们的起点不同,这取决于他们最看重什么:有的以理论为起点,其他的则以证据为起点。

  自古以来,3种倾向之间的紧张关系一直存在——而我自己则坚决地站在维护经验主义者的阵营中。经验主义作为一个哲学学派在古代晚期已经被埋没了,我一直在试图让一些经验主义者的思想焕发新的活力,比如克诺索斯的埃奈西德穆、老底嘉的安提阿哥、尼克米迪亚的曼诺多图斯、塔尔苏斯的希罗多德,当然还有塞克斯都·恩披里柯。经验主义者在面对与过去看到的不完全相同,哪怕是几近相同的情况也会坚称“我不知道”。方法论者在比较类似情况时不会如此苛刻,但也会非常谨慎。

  古人更刻薄

  医源性损伤的问题不是新的——一直以来,医生们都是人们的笑柄。

  马提亚尔在他的讽刺短诗中,就让我们看到了他那个时代人们对医疗专家问题的看法:“我认为迪奥鲁斯是一名医生,不是看护——但在他看来,两者好像都是一样的工作”,或者“我本来没感觉不舒服,斯马奇,但现在(在你服侍之后)就感觉生病了”。

  在希腊语中,pharmakon这个词是很模糊的,因为它可能指代“毒药”,也可能指代“治疗”,而且被阿拉伯医生哈威用作双关语,警告不要造成医源性损伤。

  当一个人将正面结果归功于自己的技术,将失败归咎于运气时,就产生了归属问题。早在公元前4世纪,尼古克里就声称,医生总是在成功时急于邀功,失败时责怪客观条件或者找一些外部原因。约24个世纪后的心理学家,重新发现了这一规律,并认为这一现象普遍存在于股票经纪人、医生和公司管理人员身上。

  我还听过一则古老的逸事,奄奄一息的皇帝哈德良不断地呼喊说,是他的医生杀害了他。

  蒙田是古典智慧的集大成者,他的《随笔集》中充满了奇闻逸事:有人问一位古代斯巴达人,为什么他能活这么久。他回答:“忽略医药。”蒙田也觉察到了代理问题,或者说,为什么医生最不关心的就是你的身体健康:“古希腊的讽刺作家曾说,没有医生会因朋友的身体健康而感到开心,就像没有士兵会因城市久无战事而高兴。”

  如何开药给一半的人吃

  可以回想一下,我们说过一个私人医生会怎样置你于死地。

  我们从祖母的故事中看到,我们的逻辑推理(但直觉式行动不是这样)很难区分平均数与我们观察到的其他更丰富的特性。

  有一次,我在朋友的乡间别墅参加一个午餐会,有人拿出了一个手持式血压测量工具。我经不住诱惑,就测量了一下动脉血压,竟然略高于平均值。参加午餐会的人中刚好有一位医生,他为人非常友好和善,他马上掏出一张纸,给我开了一些降压药——我随后把这张纸扔进垃圾桶了。后来,我买了同样的测量工具,并发现,我的血压要比平均值低得多(也就是说健康状况更好了),只是偶尔会蹿升。总之,血压会呈现一些波动性,就像生活中的一切。

  这个随机变异往往被误认为新信息,从而导致我们出手干预。让我们做一个假想实验,不需要假设血压和健康之间有任何联系。此外,假设“正常”血压是某个既定的已知值。以一群健康人为样本。假如由于随机性,这些人在1/2时间里的血压将高于正常值,而另外1/2的时间里,其血压低于正常值。因此,去医院就诊的话,他们遭遇“高于正常”的警报的概率约为50%。如果医生在患者血压高于正常值的日子里主动给他们开药,那么一半的人将处于服药的状态。请注意,我们可以很肯定地说,他们的预期寿命会因不必要的治疗而缩短。当然,我在这里简化了情况;精明的医生都能够意识到测量值的易变性,并在情况不严重的时候不会开药(虽然他们很容易落入陷阱,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医生都很精明)。但是,这个假想实验可以显示,经常看医生,尤其是在疾病并不危及生命,或并未给你带来不适的情况下——就像你频繁查看信息一样——是有害的。这个例子也向我们展示了第7章中所说的例子,即由于对噪声的反应过度,私人医生最终导致病人一命呜呼。

  这可能比你想象的更严重:医学似乎很难理解样本的正常波动——有时,它很难区分“统计显著性”和“显著性”之间的区别。某种疾病可能会稍微缩短你的寿命,但是却显示出“很高的统计显著性”,导致人们产生恐慌情绪,而实际上所有这些研究可能只是在说,它们以“显著的统计边际”证明,在某些情况下,比如说1%的情况下,患者有可能受到伤害。换句话说:效用的大小、效果的重要性不是根据所谓的“统计显著性”来定的,这种东西往往会欺骗专家。我们需要看的是:病症轻重,也就是说血压与正常值相比高出多少,这可能会影响到你的预期剩余寿命;以及所导致结果的严重性。

  为什么这件事很严重?如果你认为统计学家真的理解现实生活中(即“大世界”,而非教科书中的“小世界”)复杂环境下的“统计显著性”,那我要揭示一些让你吃惊的事。卡尼曼和特沃斯基指出,统计人员在现实生活中也会犯错误,忘记他们是统计学家(我提醒读者,思考总是需要做出努力的)。我的同事丹尼尔·戈尔茨坦和我针对数量金融工程师作了一些研究,发现他们中绝大多数的人不明白他们在几乎每一个方程式中都会用到的一些基本概念,如“方差”或“标准差”的实际影响。最近,埃姆雷·索耶尔和罗宾·贺加斯所开展的一次强大的研究表明,计量经济领域中的许多专家,提供了诸如“回归”和“相关”等看似高深的数据,在把他们制造的数据应用到实践中时会犯一些严重的错误——他们的方程式是正确的,但在现实应用中却犯了严重错误。他们几乎总是低估随机性和结果中的不确定性。而且我们还只是谈论统计学家所犯的诠释错误,尚未谈及统计数据使用者,如社会科学家和医生所犯的诠释错误。

  可惜的是,所有这些偏差都会使人们采取干预行动,而几乎从来不是放弃行动。

  此外,我们现在知道,厌恶脂肪的热潮和标榜“不含脂肪”的口号,其实都源于一个初级错误,即我们误读了一个回归结果:当某个效应是两个变量共同作用的结果(在这里就是碳水化合物和脂肪)时,人们有时却只将结果归因于其中一个。肥胖其实是脂肪和碳水化合物的共同作用的结果,但许多人却错误地将问题归咎于脂肪,而不是碳水化合物。此外,揭示了统计数据误读现象的伟大的统计学家戴维·弗里德曼与其合著者非常有说服力地指出,大家执着地认为盐和血压之间存在的关联,其实根本没有统计学依据。这种关联可能在高血压人群中可以看到,但这更像是例外而非常规情况。

  医学中的“严谨数学”

  我们可能会嘲笑社会科学中隐藏在虚构数字背后的骗局,但你可能也会好奇,为什么在医学领域没有发生这种事?

  实际上,糟糕的观点(和隐藏的观点)显示出,数学在医学领域也愚弄了我们。人们做了很多已被人遗忘的努力,企图将医药数学化。曾有一段时间,医药还从物理科学中衍生出解释模式。乔瓦尼·博雷利在《运动的动物》一书中,就将人体比喻成由有生命的机器——因此,我们可以应用线性物理的规律。

  让我重申一次:我并不是反对理性化的习得话语,只要它在错误面前不是脆弱的即可;我是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哲学家–概率论者和决策者的混合体,而且我永远不会将哲学家–概率论者与决策者分离开来,所以我始终是混合体,无论是早上我喝古老的咖啡饮品的时候、中午我和朋友共进午餐的时候,还是晚上我随手拿本书上床睡觉的时候。我反对的是天真的理性化、虚假的习得话语、深陷绿色木材问题的论述——仅仅着眼于已知的,而忽略未知的。同样的,在衡量未知的重要性问题上,我也不反对运用数学——这是数学的强大应用。实际上,本章及下一章的论点都基于概率数学,但这不是数学的理性主义应用,而且在很大程度上能帮助我们检验,有关疾病的严重性和治疗强度的两种陈述之间是否存在公然的矛盾。另外,在社会科学中运用数学无异于采用干预主义。那些在工作中天天使用数学的人,除了在有用的地方使用数学,也倾向于在每个地方使用它。

  使用这种较为复杂的理性主义的唯一条件是:相信一个人并不拥有完整的信息,而且所作所为也要这么认为——要更成熟,你必须接受你并非无所不知的事实。

  下一步

  本章介绍了凸性效应的概念和医疗领域的举证责任,以及对医源性损伤的风险评估。接下来,我们要看凸性效应的更多应用,并将否定法作为生活的严谨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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