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琼被慕容覆水拉着脚不沾地的一直向前飞驰着,起初他有些不能适应这种速度,甚至觉得头都有点晕晕的,不过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
“月儿,月儿呢?”许琼身形猛地一滞,大声喊了出来。
慕容覆水一点没停,稍微加了把劲就又把许琼拽得像风筝一样飘了起来,脚下不停地道:“她走了。”
许琼大叫道:“什么!她走了?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快告诉我!”心中如受重击一般,他说话立刻就不那么客气了,并且同时运功抗拒着慕容覆水的拉扯。
慕容覆水喉间“咕哝“一声,口齿不清地道:“少找麻烦……”真元随心意一动,许琼便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慕容覆水满意地道:“她走了不到两个时辰,我也不知她为什么离开。反正现在你给我老实点,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这些废话。
许琼只觉得浑身一紧,力道尽失,别说用什么道法,便是真气运行都有问题。看来慕容覆水的手段真不是他这个阶段可以抗拒的,也只好放弃努力。可是心中始终火烧火燎的,偶尔想起一些东西来,却连话都说不出来,更为射月担心。
按照他的理解,射月该是比这位第一时间拉着自己逃跑的师兄更为可靠才是,毕竟她救过自己的命,自己也救过她,两人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还是相当有默契的。更重要的是,射月亲口承认她是自己的人。
慕容覆水撒丫子跑了好久,浑没了当初玉树临风的佳公子模样,脸上不再是永远淡淡的微笑而是惊惶失措。许琼在心中默默想道:“难道这位忽然驾临的大师兄真的这么可怕么?入魔很深了?见人就杀?可是射月到底去了哪里?看样子慕容覆水跑成这个速度他是追不上的,可那个山洞是慕容覆水的老巢,他就不会守株待兔么?万一射月回来找我……”
想到这里许琼心中大急,没法发力挣脱下更是焦急万分,见慕容覆水跑起来没个头儿,只好默默摸索着法子,希望能从他手中挣脱。可是识海被慕容覆水封锁,怎么也进不去的,丹田更被一股外来的真气占据,许琼心中哇哇大叫,却没半点办法。
也不知跑了多久,大概总有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许琼被慕容覆水轻轻放下,呆立当地。他在路上的时候被慕容覆水禁制得严严实实,连慕容覆水走路的方向都摸不清楚,路上的景物也都是一道道虚影,现在缓缓回复着自己真气的运行,却不知道到底身在何处。
射月哪里去了?这是许琼最迫切要知道的事情。
而慕容覆水的回答还是那么简单:我不知道,我入定静修了,她连两个时辰都撑不住,自己无声无息地走了,还幸好我够警觉,快到两个时辰的时候就半醒了,否则西门吟雪进了洞都不知道呢。
许琼也听说慕容覆水对射月的悄悄出走很有意见,可是对他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细细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只见宽阔的巷子、整齐排列的青砖大瓦房和平整的地面,心中若有所悟,不由得大惊道:“这里……这里是洛阳?”慕容覆水这么点时间竟然逃出如此之远的距离,可真够疯狂。
慕容覆水笑道:“不错,正是神都洛阳。师兄我可不是只会钻洞的人啊,在洛阳是有宅子的。这不是——”手一指,许琼就看见自己身后有一处宅子的后门,慕容覆水走近,伸手一推,门上的锁就自己开了,门也吱吱呀呀地敞开。
许琼呆头鸟般跟慕容覆水进去,却见后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算算这个时候都快晚饭了,想必就算就有人也在前面用餐,便不追问。
一直走到慕容覆水的内室,许琼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兄,大师兄找不到我们,会怎么办?”
慕容覆水笑道:“找不到我们又有什么?反正他也没什么着急事体,只是要整我罢了,这些年里他可整我不少次了,这次见了你,怕更要变本加厉地整你,毕竟头回见面,又更好玩一些。不过你放心,我这宅子他不敢进来,他发过誓不进来的,所以就算他现在站在门口,你只当是看见个要饭的罢了,爱给他两口就给,不爱给就撵他走,他也没法子。”
许琼真不知道这两兄弟是怎么回事了,可是毕竟慕容覆水没否定西门吟雪会在山洞坐守的可能性。便道:“那好,既然他不敢来,师兄你在这里躲着,我还回去找月儿。”说完拔腿就要走,心里都恨死了,就这么点师兄弟玩笑的事情还被慕容覆水搞这么大的阵仗,什么叫“整”啊?还能“整”出“好玩”来,岂不是开惯了的玩笑吗?
可是慕容覆水却很紧张,道:“师弟,你可不能出去,一则你不能见他,他的手段你摸不清,二则我在这里也不能安心养药……”
话还没完,外面便有个小丫鬟的声音道:“公子你回来啦?呀!真的回来啦?我说小林子怎么忽然就跑出去了呢,原来是找他主子报信呢。只怕苏小姐和王小姐片刻就到……奴婢不扰公子了。”
许琼和慕容覆水四目相对,半晌,慕容覆水道:“看看吧,带着你回来太显眼,被人发现了,师兄我可没办法,要安心养药就得你在这里帮我打圆场,好好跟她们解释,不然这个罪也是不好受的。”
许琼咬牙都咬的快出血了,恨恨道:“我给你打圆场?很好啊,我把她们都杀了,什么狗屁丹药我不吃还不行么?月儿若是出身,我把洛阳城的大小姐们一个个杀得清光!靠!”
说完转身就走,慕容覆水在后面大呼小叫,哪里喊地住他?走在慕容覆水宅子里,却看见前面全都是美貌的小丫鬟,见到许琼都十分惊讶,间中有几个武功修为不低的家伙小声告诉她们这是和公子一起回来的,才解了疑惑,有两个还想和许琼答话,许琼头也不回的就走。
出了慕容覆水的门,却见门口已经渐渐行来两顶大轿子,许琼恨恨地回头看了看大门匾额,却见“慕容府”三个字,也不知道慕容覆水从哪弄来的家当,想了想还是没立刻走,站在大门中间,冷冷看着轿子。
轿子里的人却没打算在门口下来,抬轿的人也知道规矩,一路抬着就要进来,却见许琼堵着门,便吆喝道:“这府里的小哥你让让,苏大小姐要进门,后面是王大小姐。你们主子怕都等急了。”
等急了?许琼冷冷一笑道:“等什么等?谁有她们来的?告诉她们慕容覆水正月十五之前不见客,统统约到十五以后。这宅子的前门后门若是敢进来一个女人,我不管她是大小姐还是小丫鬟,统统如这轿杠!”说完跳过去伸手一抓,两条轿杠便在里面小姐的惊呼声中整个的抽了出来,许琼手也不见动作,两条轿杠便如断成整整齐齐地六截,全被抱在他怀里,然后向前走了两步,闪电般地把六截木头在门前插成一排,就像步行街堵口的标志一样,中间距离都得一毫不差。
许琼手一挥,两扇大门“咣当”一声关了个严实,他也不理目瞪口呆的轿夫,大步走到没了轿杠的轿子前揭开帘幕,向里面的女子看了过去。却见那女子还是端端正正坐在里面,脸上也没什么惊惶之色,只是看他的无礼举动有些诧异罢了,端地生的国色天香,面容表情中都带着一种矜持的雍容。
许琼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此美貌的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岁,怎么就被慕容覆水搞上了手呢?看来慕容覆水绝不是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那么浅薄。收摄心神,许琼冷冷道:“苏小姐,在下是慕容覆水师门中派来的巡查,慕容覆水这一年间课业不济,事情也都办得很差,在下一来才知道是这你们这班女子在旁骚扰所致。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慕容覆水纵横在脂粉丛中也没人怪他,可惜正月十五大考过后若是过不了师门一关,他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你们。若从长远考虑,在下只愿苏小姐警告与慕容覆水有来往的诸位姐姐,只是正月十五之前不见面罢了,莫要贪图一时快意,误了他的终身。哼!”
许琼也不理苏小姐的反应,摔下帘子便一路飞跑着出了城门。
可是出了城门,下面要去哪里呢?许琼站在城外,却不禁有些彷徨。
他对射月的遭遇担心得要命,可是现在再回那个地方还会有什么作用么?射月到底去了哪里,做了那些事情尚且不知,能不能还回到那里也是说不了的。
可是,不回到那个山洞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么?许琼苦笑了一声,他并没有别的选择。
英国公赐剑本事许琼随身藏在袍内的,适才留在了慕容覆水的内室里,他却并没有吃亏,随手拎起另一柄剑出来了。
缓缓拔出这柄刚刚入手的剑,许琼细细观赏着剑刃上的纹理,却见纹理之间似乎蕴含着一些说不出的韵律,整剑质地绝佳,却是难得一见的上品。
“我的道法才是入门,武功也比不上他们……”许琼缓缓迈开步子走着,便走边想道:“可是谁若是我的射月,我会找他拼命。就算现在没有拼命的资格,日后也会不择手段。”
彷徨了许久,终于他感觉到自己对唐朝整个社会的一无所知。
该去哪里?
如果山洞那里没有线索,该去哪里打听?
一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也没有msn的世界,要找一个可能出过意外的人,又是何其困难?
许琼真元在他可控制的范围内飞速流转着,整个人都有些飘了起来。下一刻他便用常人肉眼难及的速度凌空“飞”了出去,整颗心都随着这一次骤然失重而颤了一颤。
这是他第一次用道法达到了浮空的境界。原来,人真是可以飞起来的。
心中轻轻欢喜了一把,转眼就又被烦恼覆盖。如果射月不在那里的话……
然而他的速度却还是很快,不管他自己多么嫌慢。就像上辈子第一次学开车的时候一样,车子发动了,油门一踩就蹿了出去,可是无论速度再快都赶不上自己的心。再快,再快,最快!可是油门也始终不敢踩到底的,还是要保持在自己可以反应过来的范围内。
而现在是在天上飞翔,运用的是天地间的玄妙规则,加上本身的一点点轻功修为罢了。
很快么?很快了吧?还是可以再快的!
忽然许琼感到一阵心力交瘁,蓦得他明白了这就是现阶段速度的极限。
保持着极限的速度,他并没有过多的俯瞰地面风光,因为很快他就发现,看着前方的时候是最快的,而且只看前方就可以轻易找到地面借力的地方。毕竟道法的修为如此,有些达不到的境界还是要靠轻功来借力。
天黑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慕容覆水的私家山洞,他静静坐在地上,默默想着。
山下是茫茫的一片白雪,山中的雪痕似乎比村庄里更难融化,就算路径已经出来,大体还是白色的。头上是深蓝阴沉的天空,乌云恨不得就压在脑门上,时刻提醒着他:天就在此处。
可是,如他所料,这里并没有射月的踪迹。
射月,你到哪里去了?
许琼抚摸着剑柄,一次一次在心中重复着这个没人能答的问题。
----------
射月并没有走太远,她一路颠簸,没有心思去想什么事情,因为她很累。
就在惊恐地发现许琼两人消失后,她一股劲搜索了方圆三十里的地面,却一无所获。那一刻她大口喘着气,空气从她的肺里呼出来之后白茫茫的,她的眼睛里是一片茫然。
风吹着她单薄的衣裙,这一刻她忽然重温了久违的寒冷感觉。
一个人的时候,会冷么?
射月漫无目的的走着,从白天走到黑夜。忽然她清醒了过来。
找不到许琼,为什么不到一个许琼会出现的地方等他呢?以慕容覆水的本事,如果是他带走了许琼,自己哪有本事把许琼找回来,如果是连他都保护不了许琼,自己就算找到又能有什么作为?
射月忽然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向九重楼的山门方向走去。
九重楼是司马长天的地方,司马长天是许琼的师兄,正月十五是九重楼一个十分重要的日子,而九重楼也是许琼的杀“父”仇人,不管因为哪个原因,许琼或者慕容覆水也一定会到九重楼去。
射月抱着出尘子留下的布包,缓缓地在地下走着,如果不这么惩罚自己的话,她会更加的自责。
晶莹的水滴,时不时地从她面庞上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