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很厉害的,从小就照顾我许多。”李秀秀为闺蜜而骄傲,她性子软绵绵的,小时候经常被欺负,一直是方年年护着她,还带着她进入了红豆社,认识了许多大姐姐。
“年年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皆文章’,多接触一些人,就能多知晓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不需要全都懂,但要明白一些。”李秀秀很喜欢这个话题,围绕着好友她有说不完的话。
恰好,表哥也很喜欢听,他呢喃着“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皆文章”,有些温吞和不耐烦的表情全然不见,“她看过许多高祖皇帝的文章?”
“是啊。”李秀秀点头,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好大的圈,“年年家有个大大的书橱,上面都是书,她经常对我念叨多看点,别重了。这是何意,我一直没弄明白,大概是买书不要重复,那许多书好多我都没有看过。”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偷看了表哥一眼,表哥眼眸明亮,没有觉得自己说的东西无聊,也没有因为自己的不学无术而嫌弃,李秀秀长吁一口气。
她是不是应该多看点书?可那些咬文嚼字的诗篇,她看着真的很头大呀,要不是年年时不时在自己耳边说着,她未必记住许多。
“许多书我也没有看过。”表哥笑着说。
李秀秀觉得自家表哥好贴心,比之过往更加喜欢他了。
羞涩地低下头,小口小口吃着糕点的李秀秀没有看到表哥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张县丞家的院子未免太小了一些,客人一多,流水宴的雅致没有了,反而多了市井菜市场的喧闹和污浊。别说是见惯了风雅的沈宥豫,就是方年年也很失望,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小角落。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无奈。
方年年整了整披帛,低着头说,“我去更衣,你先回亭子那儿吧。”
“我等你。”话音刚落,沈宥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臭丫头她要去如厕,这……自己以什么身份在外面等着?
一张俊脸瞬间涨红。
方年年惊讶,看向沈宥豫看到一张通红的人,她噗嗤笑了,“行,你要等就等着吧,哈哈哈。怎么滴,到了陌生地方就成了芋泥拌浆水,黏黏糊糊的。”
实在是忍不住,看到沈宥豫脸红太可乐了。
沈宥豫瞪了方年年一眼,咬着牙说:“臭丫头。”
“哼。”方年年头一摆,“出发吧,沈公子。”朝着茅房去。
沈宥豫暗自磨磨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己是等定了。
如此私密的事儿……看着走在前面的臭丫头,他的脸更红了。
……
穿好看了上厕所就是麻烦,下面要撩着裙子、上面要弄好头发,披帛还要收收好别掉地上了,还好不是很急,不然手忙脚乱出一身汗。
方年年挽着披帛,心中想着,她应该进来前交给沈宥豫拿着的,而不是仅仅让他拿个包。
失策失策。
都等着了,就应该让沈宥豫发挥女伴的作用。
张县丞家也是不讲究,茅房打理得不是很干净,还画蛇添足地放了一盆红枣,想要附庸风雅,却弄得不伦不类。放在这儿可不是吃的,而是让人看了赏心悦目、闻了心旷神怡。呕,并没有……
方年年憋着一口气动作非常利索地完事儿了出来,在外面呼吸上新鲜空气。
出来后没有发现沈宥豫,方年年奇怪,“人呢?”
说好了等在外面的,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沈宥豫。”方年年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依稀记得旁边有个僻静的花园子,说不定去那儿了。
方年年决定去那边找找,要是找不到人就算了,她就回去,他总会回到小亭子那儿的。
刚踏过月亮门,看到一丛观赏竹很好看,方年年驻足看了两眼就听到了声音。
“你这是什么意思?金盆洗手就以为彻底摆脱了过去了吗,别忘了你当年干的那些事!”
“陈盟主稍安勿躁嘛,不要动气伤了身子。”
“真是今非昔比,以前你都喊我陈兄,现在口口声声喊我陈盟主。”
方年年,“……”
脑海中有画面了,以前你都喊我小甜甜,现在喊人家牛夫人。
抖抖肩膀,抖掉鸡皮疙瘩。
方年年稍微探了探身,赶紧缩回了脑袋,说话的人就在小花园里。这花园十来平米,两边竹木夹着一条一丈多长的鹅卵石铺的过道,尽头是个八角小亭,说话的人就在亭子那儿。进是不可能的,倒是退?
方年年看了一下自身处境,她走动起来势必惊扰到观赏竹,发去沙沙声音就不好了。脑海中瞬间闪回各种踩了枯枝发出声音,被灭口的画面,方年年略迟疑,决定静观其变。
不过是看了一眼,方年年就知道外面说话的两人是谁了,一人是今日的主家张县丞,添妆礼时他不在,却出现在这儿会个男人?
另一位就是他口中的陈盟主,陈盟主她还见过呢,就是前几日进了茶馆要凉茶的那位,一身风尘,看着就从很远的地方一路赶来,他的马特别能吃,煮好的豆子吃了两大勺,估计后面挺通气的。
明明几日过去了,这人竟然还是那日的打扮,打眼一看不像是武林盟主,倒像是落魄的疯子。
只是一来一去的小小对话,信息量就很足。
张县丞原来以前是混江湖的,与武林盟主是旧相识。武林盟主着急上火的,一定是有事情要与张县丞商量。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中秋前在驿站门口贴的榜文,淮南陈家丢了一样宝物,后来得知了,这宝物就是血莲子,方年年还吃了一颗。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肚子,总有些心虚呢,一心虚吧,就更不敢动了。
一旦让别人知道自己身怀血莲子,后果不堪设想。外面,这二人的谈话开始深入了。
“盟主?呵,不过是被你们拱到上面挡枪的出头鸟,混元牵魂手可以隐姓埋名,考了武举,做个县丞,能够光明正大地走在人前,女儿能够风光大嫁。我呢!可恨当年我傻,以为成为武林盟主就是出人头地,事实呢,我连个信物都是假的。空音寺老主持那个秃驴,给我假的!”
陈盟主低吼,应当是拿出了什么东西扔到了地上,方年年耳朵捕捉到了一声清脆的掼地声。
“我选择金盆洗手也是迫不得已,当年要不是一时不查做下了江南楼家的事情,那时那景一直在脑海中徘徊,午夜梦回都是一身冷汗。唉,心中有愧啊,我何至于隐姓埋名,连老家也回不了。”
“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搪塞于我,从楼家带出来的东西你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