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吃?”吴之隐问。
“还行。”秦深咬了比刚才大点儿的一口。
“那你怎么吃这么慢?”吴之隐站到他旁边,“不会是太好吃了你舍不得一口吃完吧?”
“真是你做的?”秦深抬头问他。
“嗯,”吴之隐避开秦深的目光,语速很快,“是啊是啊,是我做的。你都问两遍了,味道不对吗?”
“你要不要尝一口?”秦深从保温盒里重新捏了一块递到吴之隐嘴边,还没等他张嘴又放回去,“我又差点忘了,你过敏不能吃这个。”
连吴之隐自己都快忘了这一茬。
吴之隐勾起手指蹭了蹭鼻尖,“你吃东西都这样吗?小鸡叨米似的,这么小口的吃。”
秦深把剩下的一整块桂花糕丢到嘴里,站起来伸手拍拍手上的碎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想好了再说话。”
他堂堂一只凤凰被吴之隐说成小鸡?换个人在秦深跟前这么说话估计是想死。
“诶?怎么想好?想好什么?”吴之隐没觉得自己话有什么不妥,浓黑的眸子盯着秦深,问地无比真诚。
看着吴之隐的眼睛,秦深愣了下,“没什么,随便你吧。”
“今天桂花糕的味道是不是不对?”吴之隐抬起眼睛,试探地问。
秦深:也没有,就是不够甜。
“不够甜?”吴之隐瞪大眼睛。
这桂花糕是他亲眼看着桃子姐做的,一层黑糖、一层白糖粒、一层糖霜,吴之隐光看看都觉得嗓子眼发齁,怎么会不够甜?
李辛以前给秦深做的桂花糕得甜成什么样?
那样太不健康饮食了。
“嗯,我喜欢吃很甜很甜的东西。”秦深说。
吴之隐往前走了一步,眉头一动,“你从小就爱吃很甜的东西吗?”
“好像也不是从小,应该是10来岁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很想吃甜的东西,慢慢的后来就越吃越甜。”秦深看着他。
“秦深,”吴之隐第一次很完整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是不是很苦?”
秦深凤眼微动,薄唇紧抿,盯着面前的这个人,所有表情只凝了一瞬,转而嘴角挂着一抹笑,“有什么苦的,你觉得妖王过得苦?”
吴之隐轻声道,“只有心里很苦的人,才需要那么多的甜。”
一句话把秦深全身定住,插在裤兜里的手指短暂抽搐,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吴之隐看秦深的样子,往前凑了凑,接着问,“你10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没有什么给你造成过伤害?”
“怎么可能?”秦深笑了一声,“这世界上有什么能对我造成伤害?完全不存在。”
说完握住吴之隐的手腕,往房间另一边走,迅速略过这个话题,“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的酒窖。”
吴之隐被他拽地跄了两步,差点倒他身上。
秦深10来岁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也许是吴芳长年累月对着他说的那几句话“你要是没生出来该多好”“要是没有你,我早就不在这个家里呆了”“你爸做的那些破事,迟早会报应到你身上”“你会跟你爸一样自私,基因是改不了的”......
在秦深10来岁的时候,这些话已经积攒到他快要无法忍受的程度,他无处可逃。
或者也许是因为他越来越听得懂父母争吵的内容了,家里一次更比一次激烈的争吵都是围绕着另一个女人,一个叫李灵霄的女人。
李灵霄是秦达楷夫妻间所有争吵的□□,引爆了吴芳压抑了很多年的屈辱和愤怒。
而吴芳的压抑无处发泄,她无论是体力还是别的,都不是秦达楷的对手,于是她把小秦深当成了出气筒。
高贵的身份约束着她,她不会对小秦深动手。
但她会对着他哭,她把小秦深抱在怀里哭,趴在床上哭,坐在浴缸里哭......哭着问小秦深为什么他们父子两只会让她难过。
这让小秦深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他没办法让自己父母开心,他只会让他们争吵,让他们哭。
秦深是世间唯一的一只比太阳还耀眼凤凰,他的亲妈却后悔生过他。
小妖王的出生并不是因为父母相爱,而是因为秦达楷当时需要借助吴芳家的势力。
吴芳不知道婚姻可以被人拿来做交易,她以为每一场婚姻都是因为爱。
秦深也不知道,他原来以为每一个孩子的出生都是因为爸爸妈妈太相爱了,先有爱,然后才会有孩子的出生来延续和纪念他们的爱。
一天又一天,他会在心里哄骗自己,爸爸妈妈还是有爱的吧,肯定有的,哪怕只有一丁点,那也算。
哄着哄着,自己骗过了自己。
秦家这个异界最显赫的家族,内里乱糟糟却还能在外人面前保持其乐融融的形象,父母靠装,秦深靠自己骗自己。
于是秦深一边为自己是只凤凰骄傲着,一边又嫌弃着自己的多余。
所有人只看到了他皮上的光鲜,却从来没有人看到他的苦,除了吴之隐。
在秦深20岁的时候,第一次有人问他苦不苦。
秦深攥着吴之隐手腕的手紧了紧。
“诶?你抓那么紧干嘛?”吴之隐抖抖手腕,“酒窖我看见了,你不抓着我我也走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