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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华引 第356章

宸华引 河阳织造 3122 2021-05-07 03:19

  他的马车再度转入回家之路上的最后一个幽暗僻静的深巷,马车中的人如此思索着娇艳的榴花和旖旎的情思,自然不会知晓,在他车轮碾过之处,有一股细细的暗红色溪流正在汇聚,越来越多。

   溪流的来源在一片暗沉的垂柳之下,一个黑色身影如同鹞子一般翻飞在半空,隐没在一段颓败的矮墙之后。地面上躺着一个娇小单薄的身影,虽然穿着一套短打,但很容易能辨出那是年轻女子的身形,再仔细看去,还能看到那女子五官精巧容貌娇媚。

   还需要再过四个时辰,她才会被早起收集各家各户便溺馊水的老翁发现,继而被官府知晓,再之后,七个时辰之后才会被传入皇宫里,被皇帝知晓。

   这一夜的玉带旧游虽然一如往常般生意兴隆,但某些不被人所知的阴暗角落里,都有戴着面具的人在窃窃私语,空气里充满了躁动不安,甚至是恐惧和叛逆。

   玉官儿屏退了随从,一个人跪在房中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向着一尊弥勒佛像闭目祈祷。待最后睁开眼睛,凤眸之中已经满是泪花。

   她身前有个放着碳的火盆,显然是特地准备好了的。此时玉官儿一手拿着火杵一手从地上拿起一叠话本子,最上面的一册是周正此前所写的《鸾锦书》。这些话本子被她丢进火盆,拿着火杵翻动着,渐渐都燃了起来,雪白的宣纸渐渐都变成黑色的纸灰,翻卷着抖动着。

   玉官儿眼睛被火盆里腾起的烟气熏得眯成一条缝,嘴里唠唠叨叨个不停。

   “你个小浪蹄子忘恩负义,吃我的穿我的,我又供着你学戏,如今你胆子大了什么都敢做,竟还替那浑人做这么危险的事儿。”

   “到了下面就乖乖听人家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来世投生找个富贵人家,免得又是这么一条贱命,横死了都没人敢收尸!”

   玉官儿的声音很低,除了一个面无表情站在门外守着的心腹婆子,谁也听不到。

   更何况,此刻三层的房间也很吵。

   天字丙号房,原本是最舒适宽敞的临河雅居,寻常人都进不去的。

   此时那房门上却上上下下锁了三条粗黑的铁链子。仆役端着粗糙的饭菜从门下刻意掏出的小洞里塞进去就走,也不管那门此刻还在忽扇忽扇地晃荡。

   里面的人这几日都很焦躁,他疯狂拍门打门,喊声震天价响。

   “快让我出去。”

   “找翎官儿来,我要听她唱曲儿。”

   “你们凭什么关着我,凭什么?”

   “我要见主上,我要见……”

   玉官儿从不远处的房内走出来,耷拉着发红的眼皮,听到这歇斯底里的疯叫,心绪更加烦躁。

   她葱指按了按突突跳的额头,皱眉对着身边几个人恨恨骂道:

   “还不想办法赶紧让他闭嘴?”

   又是一阵铁锁链拉动的声音,几个高壮的男人进入房内,又将房门关上。

   一时间房内竹影摇曳,只有一开始还能发出几声哀求和嚎叫,之后房内便再也没了声音。

   房门再度被锁上,直到四更的梆子敲过,全身是血,一只手肘以奇怪的角度向外翻折的胡达在地上醒了过来。此时房内幽暗无光,楼下也没有喧闹的声响,整个世界仿佛一同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

   胡达却在这时咧嘴嘿嘿一笑,“她死了,所以,你们把他们都杀死了吧?”

  第245章 夜奔

   次日大朝会结束之后,皇帝返回皇极殿暖阁刚换了衣裳,乔公山一脸紧张地进来,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皇上,咱们早先派去跟在胡达家人身边的暗探有消息,胡达有信递到流放所了。”乔公山道。

   “递信的人能否查到?可能追溯查到胡达的藏身之地?”

   皇帝并未接乔公山手里呈上的密信,这个信息本身只能算是个引子,重点还是找到胡达这个人,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关于延陵王的,这些信息的价值更高,即便是如今与延陵王的暗中谋划有了第一次交锋且略有所成的当今也是如此的。

   乔公山闻言面有赧色,他摇了摇头,“这次是布局不够,有些大意了。”

   “我们的人注意到了一个递送消息的人,从这人口中找到一处住所,在京都东三莲胡同,但在赶到的时候那一处住宅已经烧毁,经过打听,周边邻居说是个年轻女子的住所,仿佛是烟花场所的身份,已经半个月不曾回家了。”

   线索查到这里已经全部断掉,皇帝的神色却并无不豫,他站在书案一旁,一只手放在案上,指尖无意识地叩击案面,发出连续的咄咄声响,他在思考。

   乔公山心情略有些复杂难言,喜悦的心情要更多一些,毕竟眼前的少年对于朝廷的掌控已经越来越稳固,越来越得心应手。而自己微感惆怅的,是他也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了,虽然为君者本就如此,但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陪伴在身边,眼瞧着他一点点长大的孩子,乔公山见到他一步步变成隐忍、孤独的君王,心里确实是一种酸涩难言的情绪。

   “从住宅烧毁的时间点来说,也可以看出来,不止我们盯着胡达流放的家人,那边也有人看起来。而且他们比我们更早一步察觉胡达出手联系家人,因此才会出手烧毁那女子的住所。”

   “这样来看的话”,皇帝笑着看了乔公山一眼,又扭回头继续道:

   “是咱们不小心,被对方的人盯上了,而且他们发现这一切的时间比我们要早,所有能察觉出来的痕迹恐怕都已经擦掉了。”

   皇帝没说话,不一会儿又接着道:

   “就看好胡达的家人吧,对方一定也在监视他们,若万一他们还要对胡达的家人做什么手脚,对我们来说反倒是新的机会,也许还能查出什么。”

   乔公山领命,心里叹了口气,总归这个最好的揪出胡达的时机是错过了。

   离开皇极殿暖阁,乔公山仰头看了看远处殿宇上的琉璃顶,在骄阳逐渐变得灼热的光线下反射出斑斓流光。

   事情或许要暂告一个段落了吧,他这么想着。

   此时可以回到自己住处休息一阵,当然,表面上是休息,实际上是等待邝离来找他,将新的消息做交换,他向皇帝上报邝离那边的新消息,同时,邝离将皇帝就前番消息的指示传出宫外给响应的接头人。

   皇帝在御书房的时候,那里构造特殊,邝离可以出入无碍,而一旦他不在御书房,邝离则需要将所有的信息全部归总在乔公山这里,由他上报皇帝。

   转入一条僻静的宫巷之时,乔公山仍然是心事重重,乃至走到了中途才发现迎面走过来的女子。那女子并不看他,就那样与他擦身而过,乔公山也只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认出她之后便别过脸去,如同陌生人一般,两人迎面,擦肩,各自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直到二人都消失在宫巷尽头,在那女子身后的另一个方向,红色宫墙后走出来另一个人。

   崔喜站在丁字路口的另一端,看着宫女越溪的背影,又望着乔公山消失的方向,扯起嘴角笑了笑。

   “这可不对劲啊。”他道。

   方才看到的一幕,明明是那么正常合理,却又很明显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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