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两手交握身前,垂首思索着什么。
祖雍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
眼前身影一恍,宜秋自山石上飞掠下来,落地站定,负手在背。
她面上笑容宛然。
“你想法子娶了我吧。”
人影又是一闪,轻巧地跃上山石,又跃上假山。
祖雍只觉得脑中轰地一下炸开了,他看着远去的身影跳着脚喊道:
“好啊好啊,我一定做到!”
风声里似有娇俏的轻笑传来,祖雍跺跺脚,又紧着跳了两下。
“本少爷看上的人,嘿……”他道。
眼睛闪闪发亮。
几个官员架着脚步虚浮的林世蕃出了宫门,将他送上林家一直候在宫门外的马车。
马车碌碌行驶在京都深夜的青石道上,车中似有鼾声沉沉。
马车晃晃悠悠,不知过了多久,鼾声已经听不到了,仍然行驶着的车中人影一跃,攀上路旁的院墙。
马车上的人对这一切恍若未觉,仍挥着鞭子促马前行而去。
世蕃轻推掩藏在杂花树后的暗门,闪身进入房内。
暖榻上一灯幽微,费鸣鹤拈须笑道,“来了。”
世蕃从怀中取出灰色的羊皮封递给费鸣鹤,自己在他对面坐下,靠在一旁的引枕上。
费鸣鹤翻过最后一页信笺,默默合上。
他几次开口却最终未出声,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这……徐以朗小公爷,他们原本是被冯斯道所用的?”
使团前往土奚律的路上,白先假扮的商队本意确实为了阻挠使团,只是最终并未成功阻挠。
而且,他们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矛盾,两方分道扬镳,不然不会发生兀勒王被杀之事,毕竟兀勒王和拉木伦王一起,都是与冯斯道联手的人。
林世蕃靠在引枕上,面色晦暗。
他并未回答费鸣鹤的话,幽幽叹了口气道:
“这两日我一直在想,他还活着,为什么没有回来大宸?”
二十年前徐以朗身死之时,卫景林、林世蕃尚还是崭露头角的小将,费鸣鹤尚未结识他们,因此对徐以朗此人也只是听闻,并不了解。
“他若是没死,一定会回来的”,林世蕃直起身子,眼中闪烁不定,“换个说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回不来了?”
“卫帅当年也提起过,对徐以朗之死有些不解,因此,十年前怀远路西征土奚律时,有人助我们破除围困,卫帅曾说那人酷似徐以朗。”
费鸣鹤晃了晃手中江禀义的书信,信中也提起了这些话。
“而今,徐以朗真的出现在土奚律,不正说明卫帅当年的猜测是对的?”
林世蕃面色却更加阴沉。
徐以朗当时是和一代名将章淮老将军一起掩后,章老将军毫发无伤,徐以朗和副将白令身亡……
若是徐以朗之死有蹊跷,最有可能的就是章老将军了。
但是,章老将军是他和卫景林从小敬重的先辈,这么多年下来几乎成了信仰。
“我们是不是这么想?”费鸣鹤艰难地张口说道。
“站在明宗皇帝爷的角度,徐以朗的存在确实是……”
明宗皇帝是大宸开国以来,除了太祖皇帝之后最为人所称道的皇帝,天下人称赞他仁厚清明,费鸣鹤深觉自己如此猜测更加大逆不道,只得又闭了口。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我反而信了,老费。”
林世蕃艰难地张口,“你方才说的,明宗爷不容他,你想想他姐姐的遭遇……”
明宗皇帝的徐淑妃,原名徐以姒,是徐以朗的胞姐,大宸开国功臣徐国公之女,也是至今大宸唯一一个以公侯女身份入后宫为妃的女子。初入宫即为淑妃,后被明宗皇帝见弃,死后也未能入葬帝陵。
如今看来,时间也很巧,徐以朗死于西征土奚律之后没几年,徐淑妃也在后宫彻底失势,盛极一时的徐国公一脉就此凋零。
“也就是说”,费鸣鹤面色凄然,“章淮老将军当年,极有可能奉了明宗皇帝的命令,杀了徐以朗。”
林世蕃默然半晌,语声沉沉,“章老将军是忠君之人。”
费鸣鹤垂头不语,他此时说的忠君别有他意。
以章老将军的为人,明宗如有皇命令他诛杀徐以朗,他大约是会做的。
“而今想来,当年的种种并非无迹可寻。”
林世蕃神色恍然,“那次西征土奚律之后,章老将军便交了手中的兵权,只领了虚衔,不再过问朝堂之事。身体也是很快就衰弱下来,不久便辞世而去。”
“徐以朗当年还小并未娶亲,白令那时确有妻儿在家。白令身死之后白家门庭零落,老人去世之后白夫人便携子还乡去了,大约是他们辗转相遇,如此,白先也极有可能便是白令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