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幻想言情 宸华引

宸华引 第8章

宸华引 河阳织造 3509 2021-05-07 03:19

  “咄”地一声,一支羽箭自房内射出,抱厦入口曲脚香几的云纹牙头应声射落,供着一抱疏梅的香色海棠花样釉瓶剧烈晃动几下,终于自几上跌落,一地狼藉。

   在门口垂首听使唤的丫头们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低眉顺目地收拾完地上残物,将无头羽箭重新奉回房内,再度垂手恭立一旁。

   百无聊赖间,卫承晔再度缓缓抚摸擦拭手中的金线乌弰弩,这是父亲赠与大哥和自己的兵器,是祖母唯一允许他留存的“武人之物”。

   少年以手缓缓擦拭金乌弓脊,圆润稚嫩的脸盘上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怅然。听到一声轻笑,他转头向内望去,两侧腮下鼓起的两团圆润婴儿肥却透出与他神色不同的几分稚弱憨态。

   卫老太太一日三餐各类小食滋养下,这位雪团一般的卫府二公子自小圆嘟嘟一副富贵小书生模样,并不似武将世家出身的后生一般,自小在兵器兵法里摸爬滚打得粗糙暴戾。

   隔着一组素面三折屏风,暖塌上被锦被团团围住的少年不舒服地蠕动两下,才撑起肩膀起身,“嗤”地笑出声来:“快……收起来吧,祖母知……知道了定要冒雪过来罚你!”

   在宫门外跪了半日全身都冻得失去了知觉,源铮自被卫夫人接回后就安置在承晔房里,连着被灌了三碗浓浓的姜汤,身子倒是行动如常了,只是舌头仍然有些打结。

   因经常出入卫府又深得老太太庇护照料,他也随卫承晔称卫老太太为祖母。

   承晔忙上前将源铮按回榻上,将锦被在他颈边一番塞掖按压,直将他裹得只剩一双无奈的笑眼露在被外。

   “知道你无聊——”承晔忽然灵机一动,一脸神秘地自最上一层的书格里拿出一卷《大宸西北驻军图》缓缓打开,看得源铮眸光一闪。

   卫承暄北征突伦之前悄悄托府卫复制了一份行军地图给自己的“武痴”弟弟,天知道他打小每日要做两份功课,读书习字交给祖母,暗地里自己偷偷读兵法练弓槊。

   这次突伦骑兵压境,这家伙竟然为他寄了一份御敌作战设想,出自十三岁少年之手的克敌之法虽然稍显稚嫩,却也让卫景林惊艳不已。

   “京都已经入冬近两月了,北疆到了九月就开始下雪,现在更是天寒地冻。突伦部众在这个时间一般都会躲在帐子里避免外出,此时压境发起战事真是让人费解……”眼看着挚友又陷入北疆战局推算冥想中,源铮不由一阵苦笑。

   身为拥重兵守西陲的当朝王室之子,他很早就学会观察和认清朝局走势,将真相藏在伪装出的稚嫩和木讷之下,以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免于成为众矢之的。

   为了掩藏锋芒,他精于诗画琴艺,甚至在京都年少公子中颇有些才名,而于兵法武功却必须一无所知。

   此次他的皇帝叔父骤然重病,朝中几股势力交缠涌动,还有远在北疆所图不明的厉重威……这一切事务纷乱叠沓,超出他的消化能力,隐隐的暗流和威胁不断在心头泛起警惕焦虑,他却仍然一筹莫展。

   正思量间,听得窗外廊下一阵窸窣,外间丫头轻喊一声:“夫人来了!”

   却见卫承晔的身影自画案那端迅速跳到书格架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摊开在案上的《大宸西北驻军图》放回最上一层书格内,又抽手随意拿起一本书作吟读之状。

   他嘴角一弯,这个弟弟自开蒙识字以来就需要一面假装苦读诗书以安慰祖母和母亲要他科举入仕的心愿,一面却威逼利诱父兄和府卫私下授他兵法拳脚。

   唉,他们俩是何其相似的人哪!

   ~~~~~~~~~~~~~~~~~~~~~~~~~~~~~~~~~~~~~~~~~~

   新书连载,诚意好故事欢迎推荐订阅。每日稳定更新三章,欢迎关注!

  第11章 诡局

   太医院正提着药箱自皇极殿西次间的暖阁内退出,退到门槛处仍然在不停打躬作揖满脸唯唯诺诺,浑身提着架子做出一脸四平八稳状。连着穿过两道抄手游廊走出正极门外,四顾之下确定身边没有脸熟的内监了,才一口气泄了下来,浑身冒汗直打湿了贴身的袄子,两腿也发软到只能仰仗小童搀扶。

   当今天子近几年迷恋修身仙法,每日于暖阁中打坐名曰通仙炼坐,日常进补之物以厉昭容所献“仙丹”为主,太医院已成了清冷衙门,每日只周旋于后宫妃嫔和皇城外的贵戚之间过活。

   此次天子骤然中风,王安只让太医院每日进献滋补参汤。然而这每回送参汤的差事做完,他都能吓得七魂出了六魄。

   “厉都督何时班师回京?现在每耽搁一天,风险就大过一天。送参汤的太医怕是已经起了疑心了!”

   带着贲张怒气的话语从王安一贯恭敬和缓的尖利嗓音中发出,让人十分不悦。

   “别急呀!”

   一把柔夷挑开明黄帷幔,厉昭容微微侧身走出帐子外,缓步轻抬走到窗下,倚着明黄引枕斜靠在香榻上,身旁的案几上堆满了明黄封皮的奏表和御用茶具,是平日皇帝坐惯了的位置。

   坐定了之后没忘理了下裙摆,才懒懒地抬眼斜乜向站着的王安,见他满脸怒意毫不掩饰,倒也并不生气,反而将手中一纸素笺往身前递了递,放在身侧案几上。

   “喏——今日刚送到的!”

   王安仍未收敛脸上怒意,却快速移步上前一把抓起案上信笺,一屁股坐在暖榻另一端就着窗外明亮的雪光看起来。

   厉昭容眉毛挑了挑,心想此人如此狂悖无上,事成之后一定要除掉,面上却微微笑着看向王安。

   “都督若想登上大位,必须清除帝位承袭序列上的两个人——莅王和延陵郡王,此是破局应有之意,不过——”

   王安略微沉吟,面上怒色已尽自消去。当今天子年方而立,膝下仅有一女,尚未生子,皇位继承序列上看,合法的继承人就剩下两个兄弟了。

   “信是半月前所写,彼时都督行营已至遏索南麓,骑兵快马先行,算来三日内便可抵达皇城下。”厉昭容已将王安面色的变化尽收眼底,也不着急接他的话。

   “延陵郡王本性嗜好杀戮,原本在陛下面前就不得脸,听说最近还带先帝所赠的浮图三卫劫掠了土奚律一个小部落,如今大宸国内朝局纷乱,万无必要得罪土奚律,此举可是大大的不妥。”王安的思绪已经铺开,阻挡厉重威上位的两个合法继承人序列里,延陵郡王是可以轻易打压的。

   “延陵郡果然跋扈!去年对本宫大不敬被降爵在先,如今看来是要重蹈覆辙了。”厉昭容心想,这王安果然有些手段,若非对自己敬畏不足难以管控,事成之后倒是替自己弄权的一把好手。

   “昭容可假陛下之手遣使申饬,不妨将此事做大,以恶意寻衅破坏邦交为名令其禁足自省三月,降爵为延陵国公。并下令即日召回浮图三卫至京都,没了铁卫和爵位,延陵国公便是没了爪牙的老虎,毫无威胁可言了。”

   王安轻轻折起厉重威手书,恭敬地奉还给厉昭容,面上怒色早已不见。

   “依照重威信中所说,已遣亲卫至怀远以谋反罪处置莅王满门,那眼下就只剩京城这个人质了。”

   厉昭容起身将手书投入暖阁中央放着的错金流云纹龙首博山炉内,眼看着它烧成灰烬。

   “今早卫府的马车在宫门外接走了铮郡王,撒出去的耳目方才来报,他们人现在仍在卫府,强行拿人怕是很难。”

   “这孩子必须要除掉,莅王一脉不除尽,禅位给重威便会横生许多枝节。”

   古来常有重臣见主少国疑逼迫其禅位的,但是,源铮那孩子一旦继位,最先得势的必是莅王亲近的卫氏、林氏,哪还轮得到她的弟弟。

   “假借圣上口谕召其进宫侍疾,返回的路上什么不好做,马车惊了,匪盗劫了,常有的事。”

   将海棠同春明瓦窗子推开一线,有清冽冷风快速钻进屋内,厉昭容抬手抚了抚鬓上被吹乱的发丝,神情恬静——这种生杀予夺,低眉含笑间决定他人甚至一个家族生死的事情,做起来会上瘾。

   入宫二十多年,她就凭着这股子狠辣劲儿争宠夺权,连皇后和贵妃都斗下去了,她怕什么?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