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眼长眉,却英气天成,他们笑着拱手回礼,“小公爷!”
沙场浴血,强敌如虎,他们是三支利刃,每次厮杀都同进同退,每次出战都一路披靡。
林世蕃失神半晌,重又将目光落回江禀义信上:
“……十年前与卫帅领怀远路同袍二征土奚律,曾于蠕塬遇袭,孤军力战不成,有一人一骑穿透战阵来援,尔后便匆匆离去。卫帅目睹其人,称其一招一式之间肖似当年的小公爷徐怀朗。卫帅尝猜测,二十年前章淮老将军西征之时,最后一战已破敌主力,对方并无战力,小公爷或是伤重,并非身亡。今禀义见到一人,应是小公爷同伴,名为白先,年龄和样貌推测,疑为当年小公爷副将白令将军之后……”
白先,林世蕃眼前浮现出一个不羁浪荡的身影,出使土奚律途中遇到的商队头目,眉眼确实似曾相识。
没想到他竟以实名相告,那时竭力防备的人竟是故人之子。
“……据阿澜所说,其父曾经在二十年前的蠕塬救治过一名汉家白衣将军。此次土奚律拉木伦王之乱中,敌阵之中取兀勒王首级的人,也可能是小公爷……”
林世蕃倒在椅背上,过往种种,历历在眼前浮现,却让人肝胆剧痛,心酸难言。
他还活着,为什么没有回来?
或者,哪怕是给卫大哥、给自己瞧瞧带个信也好。
为什么?
第128章 青衫
天色微亮,城市还在酣眠中未醒,零星的鸡鸣狗吠偶尔自深远的巷中传出,为坊巷更添寂静。
驿站陆陆续续燃起火烛,有晨起洗漱叫嚷声传出。
不一会儿,伴随着松油火把滋滋燃烧的声响,甲胄规整的禁军护卫已经在驿站门前列队待发。
在他们之后陆续有青袍红袍的文官结伴而出,虽然早起赶路,但个个神色清爽悠然。
恭敬侍立一旁的驿吏咂咂嘴,卑微的笑容里除了讨好便多了几分艳羡,使团里这些官员,去的时候或有忐忑,但如今立了大功归来,回程的路上自然是喜盈盈的了。
众人或坐车或上马列队待发,前面开路的禁军护卫却仍然未动。
费文理挑起车帘,“李冲,走罢?”
队伍前方骑在马背上的李冲并未立时回应,而是调转马头走到车旁才低声解释,“林大人还未出来。”
其实在他未回答之时,费文理环视周边便已发现队伍中少了一个人,他向李冲摆摆手,“等等罢。”
其余官员也发现林世蕃未到,有几个在昏暗晨色中撇撇嘴。
驿站门内一阵轻咳,林世蕃摇摇晃晃地出了门,拱手向众人道歉,“对不住对不住”,瓮声瓮气的。
护卫牵马上前,他一跃骑上马背,手一挥喊道:“出发!”
费文理一手扶着轿帘,看林世蕃神色郁郁地自后面跟上来,“林大人昨夜没休息好?”
林世蕃抬抬眼皮看向他,眼中疲惫一览无余,“是,没睡好。”
费文理张张嘴,林世蕃的身影已自车旁掠过。
去往京都的官道自沙洲南下便是一路坦途,脚程快些十日便能抵达。
沙洲城南的大门外,与往常一样站着零零散散的人,他们身边或是放着柴堆,或是摆着扁担和竹筐,这是附近要进城的农户,他们经常赶着头一批进城赶上早市,卖掉手里的东西后能在午前返回家中。
但今日未到开城门的时辰,便见到城门已然洞开,门前两排官兵肃立,手中的火把光亮冲天。
在火光映照下,几个绯袍绿袍的官员端然立在队伍前方,像是在等什么人。
等着进城的民众被官兵阻拦在城外也不急切,也都袖着手伸长了脖子往城门里看去,人群里叽叽喳喳地低声议论。
“了不得,肯定是大官要进城了。”
“是出城,官老爷们都在城门里等着送呢。”
“对对”,方才说进城的人道,“要是有大官进城,官老爷们就该出城迎上了。”
“是皇帝爷派去土奚律的使团要回京,这些人把互市谈成了”,说出这句话的人语气中有些倨傲,明显他比别人知道得多,“我表舅的连襟的老三儿子有个邻居在商队里,听说这几日粮食、布料价钱翻了几倍。”
“那挣了很多钱吧?”
人群的注意力顿时被这人吸引,围拢过去探听着怎样能把自己手中东西多卖几个钱。
“哎呦!”
其中一人忽地尖叫,他望着脚下那团与黄土融为一体的物事,那东西蠕动几下渐渐舒展开来,竟是个人!
那人啐了一口,“奶奶的,吓死了!”
他本还要再上去踢他几脚泄愤,眼角余光瞥见有官兵瞪过来,目光很是不善,自己缩缩头不敢吭声。
低头仔细打量那人,全身粘满泥浆和黄土,连面上五官也辨不清楚,睫毛上都沾染了黄土,遮盖着眼睛只剩一条缝,
“哎呀,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这么惨。”
有人低声说道。
但最终大家的注意力仍然被聊天的人群和城门上的大官吸引了。
在他们身后,也远远想起嘚嘚马蹄声。
“呵,在城门这儿等着呢。”
李冲望着城门前火把燃起的两条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