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成面色平静无波,嫌恶地略微皱眉叱道:
“多大点事,不过死了个奴婢,喊什么?”
自床榻前矮凳上跳起的摩可里亲王和那管家均是一脸不敢置信,那是义成公主最为倚重的下人,是她的奶母。
只见义成咬牙切齿,字字阴冷地说:
“坏了良心的东西,便是我有眼无珠要放了她性命,那些人又岂容她活着?”
“刘嬷嬷死了,谁还能帮我们在大汗面前澄清?母亲怎么摆脱当前处境?”
摩可里亲王紧张到失声,这是母亲此次巫蛊之祸的唯一人证。
眼下,她死了。
灯火之下,义成苍老的眼睛闪出异样的光:
“要见摩多一面么?也不是难事。”
她奋力举起自己身下的瓷枕向地上摔去。
清音琳琅的碎瓷之声中,夹杂着不和谐的金属撞击之声。
管家和摩可里亲王走近去看,蓝白相间的碎瓷片之中,迸出两枚拇指大的青铜虎符――兵符。
“老可汗知道摩多耳根子软,易受人挑拨,临死前,将这两枚兵符交与我。原指着兄弟反目之时,有这几万人相护,你我母子能勉强有条生路。”
义成是以摩可里将那两枚兵符拿给自己,接着说道:
“这些年他疏远我,猜忌我,刻意防着你,打压你,不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将一枚虎符放到摩可里手中,殷殷嘱咐道:
“你去,现在就去,亲手将这东西交给摩多,就说我要见他。”
望着摩可里和管家离去,屋中只剩下独自一人。
义成盯着手中剩下的那枚虎符,面上笑意狰狞:
“你既要了我和我儿子唯一的依仗,我便许你个断子绝孙的前程罢――也加因那贱人浮浪猖狂,还愁没个把柄吗?”
第46章 猎鹿(1)
泉上城西南约二十里处,是土奚律南苑围场。
今日是难得的晴暖天气,承晔着了轻软镶熟铁的皮甲,身后左右分别跟着阿小和小禀义,打马骑行而来。
远远看见猎场内旌旗猎猎,兽皮镶蓝宝石的金顶大纛好不威风气派。
他心知这次大约整个土奚律的王族权贵都到齐了。
不卑不亢行至金顶之前,才发觉除了摩多可汗未亲自莅临之外,拉木伦、铁勒、兀勒王均在现场。
彩旗招摇飞扬的大纛内,还有两男两女。
经铁勒王引荐,承晔才知那美目顾盼,风韵宛然却有几分媚态的是拉木伦的女儿、现摩多侧妃也加因。
体格壮硕、神情倨傲的小胡子男子是拉木伦的独子也盖世子。
一直跟在拉木伦王身后,举止谦卑的突伦青年,是乌木南江的次子,乌木扶雷。
而一身剪裁合度的骑马装,低眉顺目跟在铁勒王身后的则是他最宠幸的侍妾,曲伊人。
承晔好整以暇地一一拱手见礼,心里却自苦笑,好大的排场,今日果然是场大戏要演。
一夜未睡的后遗症便是,此刻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冬日几无温度的阳光也十分刺眼,让他有些微的头昏脑涨。
今早同时收到两个噩耗。
先是阿小回来说,他赶到城西刘嬷嬷家的帐子之时,那义子已在房里断了气。仿似吃多了酒,头没在水桶里,竟是溺死了。
之后是小禀义,他昨夜纠集人手再到博乐坊之时,那里竟然人去楼空,只剩几个在屋中寻摸值钱物件的小贼。
小禀义还带来了义成公主府的消息,刘嬷嬷在府中悬梁自尽。
冯斯道,果然是一等谋士的手笔。
承晔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今日必要说服铁勒王与自己联手,成败在此一举。
午时正刻,负责仪仗的土奚律军士吹起桦皮号角,一群麋鹿、獐狍,乃至肥圆的野兔,被铁勒王帐下的亲兵围堵追赶到正对草坡上方王帐大纛的一处平坦洼地里,铁勒王一声高呼,围猎开始。
只听拉木伦王大声向乌木扶雷和承晔笑道:
“家中犬子极爱围猎,求着我与他猎鹿,这下好了,你们三个都来试试身手,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乌木扶雷十分恭谨,晃了晃手中的皮囊:
“小王自来是个惫懒的庸才,自小爱这囊中之酒胜过一切,这猎鹿嘛,自然是比不过也盖世子的。”
承晔强自笑着,口中意有所指道:
“我大宸之人,素来不擅狩猎,只精于骑射而已――阿小,你们放手一猎给老王爷瞧瞧。”
阿小与小禀义端坐马背之上,肃容拱手。
在两国邦交之中,逐鹿猎鹿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