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把老爷也拖过来,在屋里咿咿呀呀唱戏,等这些人散了好久,老爷才出来,帮他取了塞在嘴里的东西,解了绳子。没走几步老爷就昏过去了,只得把人背回来。
他要怎么说,堂堂督察员左都御史,满京城都在称颂赞誉的周老大人,被人绑架了,还吓出病来了?
“这事别问了,是我不让老周跟人说。”
“夫人你来”,周正向院里招招手,“把人家送的这些好东西收起来。”
沙洲府城的街上,文家的老仆人德伯此时也是欲哭无泪。
德伯抬起手掌狠狠在老脸上一扇,这都是什么事啊!
一身新衣的小狼从牛车上跳下来,一把拉住他的手,竖起眉头气声咻咻:
“爹,让我去揍他!”
不远处的珈蓝被一个无赖读书人拉住一只手臂,挣脱不得。看那读书人的神色,仿佛在说着极其轻薄的话。
“小祖宗,你可别去。”
德伯惊醒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腰,声音里半是恐吓半是恳求。
“你要是去了,让少爷的脸往哪儿搁!”
太丢脸了啊!
珈蓝本来就是那样出身的女子,在街上抛头露面遇到往日的恩客被轻薄也不奇怪,他们眼下只是在小巷子里,没什么人看见,待会儿那人离开了就没事了。
小狼要是去动了手,所有人的眼睛都往那儿看,谁都知道他们少爷的妾室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谁都知道自己家少爷娶了个风尘女子了。
他们文家,真的丢不起这个人。
小狼跳脚,“他敢欺负我姐姐!”
他叫珈蓝姐姐,叫非吾哥哥,虽然常日里最敬重哥哥,但珈蓝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德伯将小狼按在牛车上,一边拉起牛车就往城门外走。
“你姐姐,你姐姐她从前……人家欺负她也是常有的事。”
想起老妻一直抱怨,珈蓝不是好人,如今想想,即便在家里看起来贤惠体贴,但是一个人的过去是抹不掉的,尤其是有过那样的过去。
小狼挪开眼,眼风不经意地在一个穿着青布衫子的男人身上扫过,最后又落在前方牵着牛一脸愁苦的德伯身上。
青布衫子的男人转过身,逆着人群往城中走去,在经过珈蓝所在的小巷口时脚步略微缓了缓。
沙洲布政使司衙门,后堂此时没有人侍奉,一株樱树已经起了些嫩粉的花骨朵。
樱树掩着书房敞开的窗子,沙启烈此时正将手里的一张信笺扔向案上的香炉。
“京都那边已经将事情干干净净处理掉了,那件事过去了。咱们这里粮食也收得差不多了,且让青冥山那边的人消停一阵,等主上的消息。”
此时坐在他对面点头应是的正是方才街上的青布衫子男人。
“白秀才那边已经缠上那女子了,事情都在按我们的计划往前推进着,也请主上放心。”
沙启烈面色顿了顿,沉声道:
“此时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交给谁我都不放心,还是你亲自跟着好一点。”
青布衫子男人再度应是。
沙启烈道:
“此番富力逃出到了京都,还见了都察院左都御史周正,着实是十分危险。若不是姓周的错了一招被咱们发现了,这个过错就大了……”
话未说完,二人神色无端都是一凛。
“旧主他老人家,最见不得出这样的差错,咱们这次是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啊!”他道。
此时德伯脸色青白,靠在草庐外围着的木栅上歇气。
小狼垂头丧气地骑在他身后的一杆横木上,望了眼厨房的窗子,轻声喊“娘”。
砰地一声那简易的木板窗子从里面合上了,小狼吓得眼睛闭上,双肩晃了晃。
厨房里系着围兜的德婶手扶着窗子啐了一口。
“男人真没用,识人不明爱心软,现在出了事又没个主意,还得自己想法子。”
珈蓝系着襻膊也进了厨房,将竹篓里喜好的野菜放上案板,露出淘洗干净的糙米。
她神色如常,和声细语地向德婶道:
“德婶子,我们是现在就把粥煮上呢还是稍晚些时候?”
眼下离文非吾从书院里回来还有些时候,她自己吃不准做饭的火候。
嘡!
德婶将菜刀用力拍在案上,珈蓝被这突然的声响也吓得花容失色。
德婶见她如此,不由冷笑几声,“姑娘,咱们今日好好聊聊。”
“婶子有话随时都能讲。”
珈蓝抚着心口,仿佛方才的惊吓还未消散,但仍然温顺地点了点头。
“你我都是女人,你做的这些在我眼前都是白费力气,收起这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