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没想到裴卿卿会出现在耳房中,一时僵在原地,她怔怔的望着自家主子,眼圈飞快的红了。
“我没事,”裴卿卿与她对视,轻轻的弯了弯唇,银杏看着脸上她用了厚粉才堪堪掩饰过去的伤口,心里却更加酸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走上前,将手中的粥碗递给麻姑,裴卿卿一看她这动作就知道,麻姑定是因为照顾英欢,才一直没有用饭。
这般想着,她伸手将英欢接了过来,冲麻姑道,“你用膳吧。”
麻姑点了点头,舀了一勺粥,正要送进嘴里,忽然,又止了动作,她看着裴卿卿问道,“姑娘用过晚膳了吗?”
裴卿卿自然没有用过,麻姑见她沉默,抬起头朝银杏使了个眼色,银杏转身就要离开,裴卿卿却道,“你们不用管我。”
银杏停下脚步,试图开口相劝,裴卿卿却用眼神阻止了她。
等麻姑用完一碗粥,裴卿卿便起身离开了,银杏巴巴的送她出去,到门口后,小声与她道,“姑娘若是有机会脱身,一定要头也不回的走,什么都不要顾虑。”
“我知道。”裴卿卿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麻木而又空洞。
银杏看着,只觉得自己心头像是被扎了一根刺,她突然伸手,紧紧握住裴卿卿冰凉的手,带着哭腔叫了声“姑娘”。
裴卿卿抽出手,在她发心轻轻的抚了抚,“帮我照顾好英欢。”
“嗯!”银杏用力的点头,裴卿卿牵唇笑笑,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回了正房,桌子上有一些糕点,索性便就着茶水喝了起来。
说实话,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陆淮安的身世竟然是长公主捅出来的,可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还能一路挖地道到金水巷子!
如今想想,东宫的势力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和他们合作倒是可行的。
这般想着,裴卿卿又捻起一块糕点,慢慢的咬着,现在,她对陆淮安已经没有任何旧情可念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一定要带着英欢离开他!
下定决心后,她站起身,准备去净房洗洗歇下,脸上的妆带了很久,也有些不舒服。
谁想,刚走了两步,寝房的门就从外面被推开,她忽然转头,正对上陆淮安阴沉的脸色。
两人目光相对,陆淮安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在她面前停下后,他先是看了眼她嘴角的糕点屑,后又朝桌上空了的盘子看去,“没用晚膳?可是底下人对你不恭敬?”
裴卿卿抬手擦掉嘴角的糕点屑,“是我没胃口,跟任何人无关。”
陆淮安轻笑了一声,“一碟子的糕点都吃完了,没胃口?”
裴卿卿不想与他争辩这个问题,“我先去沐浴,”她说了一声,就朝净房走去。
“站住!”陆淮安阴沉着脸叫住她,吩咐道,“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是!”裴卿卿道了一声,继续往净房走去,净房里面是有一扇门通向厨房的,裴卿卿和厨娘用力一刻钟的功夫才将热水准备后,又与陆淮安禀告了一声。
陆淮安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进来伺候。”
裴卿卿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坠在他身后进了净房。
到了浴桶边,陆淮安便舒展了双臂,一瞬不瞬的看着裴卿卿。
裴卿卿并非第一次服侍他,抬手便帮他解起了扣子,又环着他的腰取下玉带……
但他身上再无一物时,她朝浴桶外的台阶看去,“大人请!”
陆淮安走进浴桶坐下,将桶边的毛巾递给裴卿卿,裴卿卿接过后,轻轻的帮他擦拭后背。
“帮我按按。”半刻钟后,陆淮安疲惫的要求。
裴卿卿将帕子拧干,搭在浴桶边沿,食指纤纤,用力在他肩头捏了起来。
陆淮安舒服的闭上眼睛。
直到裴卿卿捏的手都酸了,他才喊停,“出去吧。”他冲着她吩咐。
裴卿卿毫不留恋,答应了一声就朝外走去。
到了外面,她自去厨房打了一盆热水在隔间擦洗,等陆淮安从净房出来时,她脸上的妆容已经全部洗去,正坐在菱花镜前梳头。
陆淮安一眼就看到她脸上和下巴上的点点青痕,微微凝了目光,“上药了吗?”
裴卿卿刚才在想事情,眼下听他这般说,有几分疑惑,“嗯?”
陆淮安却收了目光,没再询问,他径直去多宝阁上取了麻姑专门调制的药膏,然后转身扔给她。
裴卿卿接住后,看了眼手里的药瓶,才知道他刚才问了什么。
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她将药瓶在手里攥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将里面的药膏在脸上厚厚的涂了一层。
等她将药膏涂好后,站起身,冷冷的看着他问道,“我今晚睡哪里?”
陆淮安用下巴点了点屋中的矮榻,“自然是榻上。”
裴卿卿“嗯”了一声,然后正要将屋中的灯火吹熄,陆淮安却先一步道,“你先睡吧,灯火我自己熄灭。”
他这么说,裴卿卿就没有再多管,径直取了被褥,在矮榻上对着屏风躺下。
陆淮安则在裴卿卿刚刚坐过的菱花镜前坐下,自己擦头发。
等他将头发擦完,裴卿卿已经睡熟,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极其轻缓的朝她走去,她睡的有些不安稳,抹了药膏后有些油亮的眉头轻轻的皱着。
陆淮安抱着手臂,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才转身走向灯烛,一一吹灭。
他上床后,闭眼前,几若无声的叹息了一下。
过去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他会好好的对待她的。
次日,裴卿卿醒来时,陆淮安已经起身,正坐在桌边用膳,听到她起身的动静,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礼服下人放在了床榻上,你先试试。”
裴卿卿抬头扫向床榻上正红色的礼服,怔了一下。
陆淮安从侧面将她的反应看的清清楚楚,“不喜欢吗?”
裴卿卿一面起身叠被,一面道,“这不是妾室该穿的颜色。”
“我就喜欢这个颜色,不可以吗?”陆淮安反问。
大早上,裴卿卿不想跟他找不痛快,将被褥都放在箱笼里后,她走向床榻,将正红色的礼服抖开,一件件的穿上身。
期间,陆淮安攥着一只茶盏,一眼不错的看着她,到此刻他才明白,以前,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她红装绝艳的模样,他之下喜欢她为他披上嫁衣的模样。
“可以吗?”裴卿卿抬起头,挑了挑眉冷声询问。
陆淮安下意识的垂下眼眸,端起茶盏饮了口凉茶,而后才道,“不错。”
裴卿卿立刻又将身上的礼服褪了下来,陆淮安暗暗的打量她,有些失望。
裴卿卿换好自己的衣衫,又去妆镜台前化了妆,然后才在圆桌旁坐下,她抬手就要盛粥,陆淮安看了她一眼,“我让你坐了吗?”
陆淮安看了眼桌上的两双筷子,唇角含着一丝嘲讽站起身,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陆淮安看着她这副决绝地模样,心中又是一阵气恼,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玉箸,朝外面吩咐道,“将早膳撤了!”
下一刻,扈九从外入内,他一面收拾桌上的碗筷,一面朝自家将.军道,“裴姑娘又惹您生气了?”
陆淮安抬起头,不悦的看了扈九一眼,“以后叫夫人。”
“是,将.军。”扈九小心翼翼的答应。
陆淮安站起身朝外走去,到了厅里,他果然看见独自用膳的裴卿卿。
“大人有事?”见陆淮安在她面前站定后,就不再移步,裴卿卿抬起头,疑惑的问了一句。
陆淮安顺势在她对面坐下,而后道,“以后不必叫我大人。”
裴卿卿挑眉,一下子想到了昨日皇上请他进宫的事,果然下一刻陆淮安就道,“皇上以我不是镇国公亲生骨头为由头,已经免了我左右的职务,让我清静一阵子。”
“嗯。”裴卿卿对这件事并不意外。
陆淮安抬了抬眼皮,偷偷觑了她一眼,片刻后,道,“你以后就叫我夫君罢。”
裴卿卿口中的蒸饺突然就不香了,她放下手中的玉箸,抬起头朝他看去,“老爷莫要逾越,夫君是夫人才能唤的。”
陆淮安:“……”这一声老爷,倒像是他已经三四十岁一般。
“就叫夫君!”他试图强硬。
裴卿卿想到扳倒庞进武的关键罪证还在他的手上,眼珠子转了转,道,“好啊!”
陆淮安抬了抬眼皮,偷偷觑了她一眼,片刻后,道,“你以后就叫我夫君罢。”
裴卿卿口中的蒸饺突然就不香了,她放下手中的玉箸,抬起头朝他看去,“老爷莫要逾越,夫君是夫人才能唤的。”
陆淮安:“……”这一声老爷,倒像是他已经三四十岁一般。
“就叫夫君!”他试图强硬。
裴卿卿想到扳倒庞进武的关键罪证还在他的手上,眼珠子转了转,道,“好啊!”
陆淮安松了口气,跟着站起身道,“我先回澜苑了,明日会让人来接你。”
“老爷慢走不送!”裴卿卿淡淡的叫了一声,陆淮安起身离开,一直到出了金水巷子,脸上才露出个笑模样来。
扈九看着自家主子这番模样,疑惑的问了一句,“主子有什么好事吗?”
陆淮安侧头扫了扈九一眼,突然想起昨日裴卿卿说的气话,她可是将扈九排在第一个的,可见对他印象真的不错,这般想着,他冷冷的看了扈九一眼,道,“明日是爷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要露面了。”
扈九不解,“为什么啊?”他睁大的眼睛里写满疑惑,陆淮安淡淡道,“你的八字和夫人的八字不合。”
“怎么会!”扈九不信。
陆淮安阴恻恻的看了他一眼,“你敢不听我的话?”
扈九一看主子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和裴卿卿之间一定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迁怒到了自己身上,这般想着,索性便忍气吞声一回,应了下来,“属下明白了。”
陆淮安继续朝前走去,又补了一句,“以后也少往夫人跟前凑。”
听自家主子说到这个份上,扈九终于想起来,自家主子为何这般避讳自己,定是他上次想偷偷将裴姑娘劝走这件事被事后清算了。
顿时,他变了脸色,急着道,“主子,您听我说,上次我之所以想背着您劝夫人先离开,也是为了您好……”
他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出口,陆淮安却深了眸光,直接抬手打断他,道,“对了,还有这件事,以后非必要你最好不要到澜苑来!”
扈九:“……”他震惊了,合着他家主子根本没想到这一茬,是他自爆了。
算了,跟自家主子有什么道理好讲呢,那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要听话就是了,如此想着,他没有再开口辩解,只转了话题,疑惑的问了一句,“您今日不骑马吗?”
陆淮安摇头,“从金水巷子到澜苑也没多久,走回去即可。”
扈九眸光闪烁了一下,心中思量着,也许是因为自家主子明日就要成亲了。
一个时辰后,两人回到了澜苑,陆淮安径直往里走去,扈九正要跟上去,陆淮安却拦住了他,“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扈九尴尬的站在那里,只能目送自家主子离开。
陆淮安回到书房后,便朝下面人吩咐道,“让扈三过来!”
算了,跟自家主子有什么道理好讲呢,那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要听话就是了,如此想着,他没有再开口辩解,只转了话题,疑惑的问了一句,“您今日不骑马吗?”
陆淮安摇头,“从金水巷子到澜苑也没多久,走回去即可。”
扈九眸光闪烁了一下,心中思量着,也许是因为自家主子明日就要成亲了。
一个时辰后,两人回到了澜苑,陆淮安径直往里走去,扈九正要跟上去,陆淮安却拦住了他,“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扈九尴尬的站在那里,只能目送自家主子离开。
陆淮安回到书房后,便朝下面人吩咐道,“让扈三过来!”
这几日,有麻姑留下的药用着,扈三的身子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听到吩咐,他很久就赶了过来。
“不知主子有何吩咐?”在书房中站定后,他拱起手,恭敬的询问,眉眼之中还带着几分疑惑,按理来说,他身体还没好全,主子不应该将重要的任务交给他的。
陆淮安将扈三脸上的表情看得分明,下一刻,他笑着吩咐道,“有件要事要交给你。”
“请主子吩咐。”扈三狐疑的说道。
陆淮安道,“明日,夫人就要进门了,我要你用一晚的时间,将整个澜苑布置一新,另外,再置办一顶花轿,明日由你带我迎亲。”
“原来是这件事。”扈三明白过来,顿了顿,又皱着眉头反问,“只是,才一夜的时间,是否仓促了一些。”
陆淮安道,“明日,夫人就要进门了,我要你用一晚的时间,将整个澜苑布置一新,另外,再置办一顶花轿,明日由你带我迎亲。”
“原来是这件事。”扈三明白过来,顿了顿,又皱着眉头反问,“只是,才一夜的时间,是否仓促了一些。”
“不仓促!”陆淮安道。
扈三只好应声退下。
他不知道的是,在陆淮安心中,这场婚事已经等了很多年。
他已经不愿意再等下去。
这夜,陆淮安几乎彻夜未眠,裴卿卿却是一夜好睡。
次日一早,扈三派来的喜嬷嬷就赶到了金水巷子,将裴卿卿从榻上叫了起来。
裴卿卿看了眼面前的四个喜嬷嬷,心中疑惑,纳妾竟然也要这般排场吗?
事实上,扈三的一应准备全是按照成亲的规矩来的,等裴卿卿收拾妥当,已经到了巳时。
“姑娘,该出门了!”喜嬷嬷将盖头盖在裴卿卿的身上,扶着她朝外走去。
到了外面,终于有了几分纳妾的感觉,冷冷清清的,裴卿卿直接被扶进了轿子里。
澜苑那边,陆淮安一身红色喜服,头戴玉冠,扈三在旁边伺候着,等管家禀告花轿到了府门口时,扈三正要出去替陆淮安接人,陆淮安却先一步朝外走去,扈三看着,愣了一下,随后又摇头轻笑。
他家主子啊,面对裴姑娘时,向来是容易没有理智,且出尔反尔的。
另一边,裴卿卿感觉到轿子停下后,正等着喜嬷嬷将她扶出来,这时轿子外突然响起一阵破风声,接着“叮叮叮”三声,有三支箭落在花轿顶上。
旋即,花轿的帘子被掀起,一只手朝她伸来,裴卿卿透过盖头,认出来这是陆淮安的手。
过了许久,她都没有伸出手。
“卿卿!”陆淮安叫了她一声,低低道,“大庭广众之下,你别让我难堪!”
裴卿卿听他这么说,这才将手交给他,下一刻,只觉得他一个用力,她整个人就落在了他怀中,她抱着他一直走到了新房,才将她放在床榻上。
“大人。”她习惯性的叫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