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入朔方郡境内,风土人情相较西京大为不同,与一路过来途径的村镇也民风迥异。朔方郡的百姓多以畜牧为生,马车行在官道上,左右两侧不时有牛羊成群而过。
温瑜看见两侧有散养着的牛羊,手里摆弄着自己的金弓银羽跃跃欲试。自从王爷白虎团与呼延朗比试那日王爷赠了这金弓银羽给她,温瑜原来自己的弓便不再用了。王爷改制的这金弓尺寸合适,轻便坚固,弓弦韧性大,着实是一张好弓。
呼延良看着温瑜瞄了好几次轩窗外的羊群,将她的弓摁下来:“这可都是农户自家放牧的草场,可不能胡闹。”
温瑜噘着嘴点点头:“我也只是比量一下嘛。”这么算来,自己有好些日子没有打靶射箭了,怕是射艺又生疏了不少。跟着呼延良每日早上练功,剑法拳法棍法,自己的近战能力倒是有了不小的提升。
“放心,明日有的是机会,保证你一次玩个够。”呼延良也掀开帷幔,往前看了看,前方已经依稀能看到朔方城门的轮廓了。
“明日又有什么活动?”温瑜好奇,“这朔方倒真是有趣,上次来赶上了纳春节点桃花灯,今日又是什么节?”
“明日是孟夏节气,朔方府有孟夏纳福会。”
“孟夏纳福会?”温瑜听着觉得新鲜,原来这朔方竟如此有趣,有这般西京不曾有的节会。
朔方为草原地区,百姓以畜牧为生。孟夏时令之后,降水丰沛,牧草涨势好,自然牧民日子就过得好一些。因此,孟夏时节,朔方人举办孟夏纳福会祈求风调雨顺。每年的这一天,家家户户要准备好高粱糙米盛放在银盏中置于供桌,取秫秸杆编制牛羊等家畜,以期六畜兴旺。
“孟夏纳福会有射艺对决,至于女孩子家,则还有纳福结、绣福字的比试。”温瑜听过呼延良的话,心里开始期待明日孟夏纳福会的盛况了。
第二日温瑜难得没有贪睡,起了个大早。呼延良本还在睡着,听见身旁人窸窸窣窣地响动,半眯着眼伸手将人捞进怀里:“这一大清早,娘子要干吗?”
温瑜听见这一声“娘子”小脸一红,伏在他胸口,小声说:“怎么这么叫我?不是说今天有孟夏纳福会吗?”
“出门在外的,你生怕旁人不知道这一行是大王府的人,招惹刺客来就开心了?”呼延良坐起身,将怀里的人也带起来,“所以这几日在朔方……”
“知道了,相公!”温瑜现学现卖,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那相公我们收拾去参加孟夏纳福会可好?”
呼延良对这个称呼颇为满意,顺着她的意思收拾妥当便带她出门。两人未带随身侍卫,只有暗卫在隐秘处保护。
呼延良仍是穿着银白色的锦缎内袍,外披着一件银灰金绣的长褙子,腰束位置散系着玉带子。他左手持玄铁重剑,右手牵着身旁娇俏的女人,纵身挤进热闹的街市。温瑜的左手被牵着,今日特意也穿了与呼延良相配的银白色缎面锦裙,裙摆晃动处闪着月光般银白色光泽。她身后背着金弓,腰上箭袋插着十余支银羽。这两位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女,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
射艺赛的靶场前围了几圈观赛的人,呼延良牵着温瑜挤到前面,站到登记的桌台前。负责登记造册的那一位男人抬头看了看,对着呼延良说:“哪个府上的?姓名?”
“江湖散士,西京而来。敝姓梁。”呼延是国姓,延良自然不能报自己本名。见呼延良登记好,温瑜便要往靶场内走,却被登记的男人拦住:“哎哎哎,小姑娘你去哪儿?这射艺对决是男人的事。”
温瑜皱眉,不悦,偏要往里闯。那登记的男人还想拦,被呼延良阻住。温瑜生怕他为自己出头而暴露了身份,正准备拉住他时,听呼延良说道:“我家娘子射艺奇绝,途经此地一时技痒,还请通融。”说着从腰间拿出了几块散银子,交到那男人手里。
男人垫了掂轻重,不屑地说:“过会输得难看,这银子可还不了。不自量力!”一旁围观的看客,见一银裙小娘子入了对决台也是议论纷纷,都等着看温瑜败下阵来。
只有呼延良仗剑而立,默不作声地看着对决台上的温瑜。
温瑜看了看台上立着的几十位打扮各异的男人,所持弓箭尺寸大小也各不相同。她又沉心静气地探听了对决台上众人的气息,虽多为习武之人,但皆算不上什么高手,恐怕最强的也是七段不到。温瑜突然觉得,和他们对决,怕是自己有些仗势欺人了。
几十位弓箭手,对决按轮次对决。每轮将有数人败下阵来,最终剩下的那一位则是今年朔方孟夏射神。第一轮,比试准度。在距离对决台十几米远的街市尽头,有一张直径十米的巨型圆形垛草靶。几十位的射手同时射出,比试哪支箭羽更接近靶心。几十支箭羽闻声齐发,嗖声此起彼伏。有三五支脱靶,其余的戳在草靶上。脱靶的那几个男人默默败下对决台,其余人进入第二轮。
第二轮,比试速度。垛草靶被扯下来,换上了有数十个孔洞的立靶,每一只孔洞最多能容纳一支箭头。挽弓信号传出,众人对准这数十个孔洞,成功射入孔洞的弓箭手留下,脱靶或是动作迟缓的则憾然败北。温瑜的箭向来以灵巧迅捷著称,几乎是挽弓信号刚落,她的银羽便率先出弓,直中靶心的那一方孔洞。
两轮下来,对决台上人数只剩一半。而那小娘子竟还留在台上,看神情却是气定神闲。台下的看客们开始议论着“这小姑娘好像真的有些功夫”。
第三轮,比试力道。巨型垛草靶变成了方形厚木靶,箭羽刺透厚木靶的,方能进入下一轮。女子的力道自然天生就远逊于男子,这一轮,台下观战的人都觉得这小娘子一定是要败下阵来的。温瑜心里掂量了一下,眯着眼睛往远处那厚木靶看过去。木耙中心位置最厚,自然最难穿透,若是仍射靶心,按自己的力道,确实有无法刺穿的风险。正如同人有额间、右胸等命门之处,天然的木材也总有几处稀疏之地。温瑜看准了右上角一块明显有天然裂纹,挽弓对准拿出裂纹,银羽直戳在裂纹间隙,刺透木靶。
这一轮过去,台上只剩下四人。一位镖师打扮,一位长须飘袂侠士打扮,一位是孔武的草原勇士打扮,最后一位便是立在一边银纱裙摆飞扬的温瑜。对决台之下,看客们的议论声更为热烈。
温瑜扭过头去看呼延良。在人群之中,呼延良那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太过引人瞩目。虽是人山人海,但温瑜一眼便能看到那一身银袍的英俊男人。在呼延良眼里,这本来就是没有悬念的一场对决,不过是想着讨温瑜开心才带她来凑凑热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