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竟主动放下神棍,喟然长叹道:“神官大人这些年流落人间,委实辛苦,如今白藏高高在上,想来大人日子也很艰难,万妖城愿与神官大人同存共亡。”
司命诧异于他的转变态度。
每一个神国皆有神官与天君,两者并没有明确的男女划分,甚至有许多神是中性的,司命眯起眼,心中沉吟,印象里,举父过的神官与天君,似乎都是男的啊……是混天妖圣记错了么?
她思怵着,金翅大鹏已双手捧起神棍,如呈宝物般递给了司命,道:“此物近日出世,想来也与大人到来有关,还望大人接下此物,使其物归原主。”
“嗯。”司命只是点头,没有多言,生怕露馅。
她探出手,去接神棍的同时,也未有任何怜悯之心,飓风之剑猝不及防地刺出,快若闪电,瞬间刺破金翅大鹏的肉身,贯穿了它的小腹。
金翅大鹏惨哼一声,一下子身负重伤,但他非但没有露出被背叛时的恨意,反而当机立断,直接以肉身锁住这一剑,与此同时,司命的身后,一个金色的巨象却立了起来。
它是一头金色的大鹏鸟,比金翅大鹏更高数百倍。
那是金翅大鹏的法天象地!
原来金翅大鹏也早有准备,他们二人,皆在虚以委蛇!
接着,司命的神袍之后,一张诸天神魔的绘卷徐徐展开,与之同来的,是九柄金羽利刃。
这是金翅大鹏最压箱底的招式:大日佛国图和阳凰苍羽剑。
一瞬间,司命四面楚歌,竟逃无可逃。
金翅大鹏仰头狞笑,神通尽数发动,“通臂老猿才是圣人的神官,你……骗得了谁啊?不管你来头何处,今日必死无疑!”
如意乌铁神棍骤然变大数百倍,诸法之下,万钧神铁朝着司命当头砸落。
司命直接弃剑,她亦不再藏私,月雀飞出,化作了半轮日晷,银光瞬间照破云海,形成了万里月辉。
双发极致的道法撞在了一起。
吞没一切的巨响中,没有人听见,妖神殿外,一声久违的狮吼低沉响起。
第三百五十三章 河东狮吼
云海是另一片天空。
这片天空所隔绝的两个世界,焕发着截然不同的色调。
乌云的上空,金翅大鹏的大日佛国图已经铺开,绚丽辉煌的光彩中,一个又一个神魔金佛从画卷中走出,或是战甲屠刀,面目狰狞,或是袈裟禅杖,宝相庄严,他们像是从墟海中挣出的吞灵者,却镀着金光,威严不可侵犯。
神魔共有九位,每一位皆是太古时期名震一方的神,后来神战之中,金翅大鹏修成最强的那批古妖,得吞天之权柄,将这些神明吞入腹中,炼化为神卷的金甲傀儡,收为己用。
佛国神卷的上方,九柄金色的圣剑孔雀开屏般斩开,浩浩荡荡的金色光华夺去了世间的光,更将下方漆黑的云海尽数点亮。
覆盖上面的银色月辉,转眼之间便被金光吞噬。
若云海是司命召集的千军万马,那这千军万马定然身负无数罪孽,它们在金焰中翻腾着,犹如承受刑罚的不赦之人,发出着痛苦的哀嚎。
九尊神魔抬起手,一人握住一柄阳凰苍羽剑,各自结出与众不同的剑架,好似妖异与威严并存的舞蹈。
但这些与金翅大鹏的法天象地相比,依旧显得渺小,只似佛祖麾下的罗汉。
金翅大鹏与他的法相同时抬手,向着司命的所在拍落。
司命黑袍的身影在金光中渺若尘沙。
但她神色依旧冷淡,冰瞳依旧沉静。
黑袍之下,银色的纹身明亮,沿着神袍纤细勾勒,如袍上繁复的花纹,而她的身前,日晷一经出现,便高速扩张开来。日晷上的图案像是蔓延生长的蔷薇花,银色的纹路在金光照耀下,更添神圣的美感。
若云海上的金色神国是一根点燃的蜡烛,那司命便是蜡烛自身的影子,无论这根蜡烛多么明亮,都无法将这一抹不和谐的黑影吞噬。
金翅大鹏巨爪拍落,九柄阳凰苍羽剑被神魔高举,同时落下。
这是当初差点斩杀了孔雀明王的招式。
也是他妖圣之名的源头之一。
司命也没有把握可以接下这一剑,但她丝毫不惧,她不是瓷娃娃,她的美来自神火没日没夜的灼烧,这些火焰是积压在骨子里的,有着不输于这佛国神火的滚烫。
金色的燎天之焰卷着剑光落下之际,司命的时间权柄也全力发动。
时间的领域展开,整个世界都像是陷入了光阴的泥沼里,被无形的介质填充,连光都变得缓慢了下来。
唯有司命的身影依旧保持着高速。
她的手骤然握紧,以手掌为中心,飓风回旋汇聚,凝成虚无之剑,剑光如幽青色的火焰,狂躁不安地跳跃着,司命冷若玄冰的话语在云海与金国之中回荡,震耳欲聋:“尔等凡子,五百年不识天威浩荡,妄自尊大,今日,便让你见见真正凌驾众生的权柄!”
这半轮日晷将整片领域的时间都锁死了。
她过往从不真正唤出日晷,是因为此物事关重大,她害怕引来白藏的觊觎。
但如今情势紧迫,金翅大鹏已负着不轻的伤,她务必要将对方彻底打得再无战斗之力。
司命将狂风焰浪握在掌间,身影笔直拔起,愤然一剑,直接灌入金翅大鹏法天象地的巨掌中,巨掌推进被彻底拦住,不多时,掌背浮现的裂纹崩溃,数道金光里,司命的身影从中冲出。
神像的巨掌在身后崩裂,司命身影笔直升空,手中之剑高速旋转,剑风卷着金色的碎屑,直接撞上了法相的中心。
爆炸声再次响起。
几乎静止不动的法相被从中央洞穿,碎屑流沙般落下,司命持剑撞破金身,在大鹏的背上稍一停顿,随后身躯微沉,蓄力跃起,身侧的剑燃烧了起来,她拖着长长的焰尾,直接斩向了横亘在天空中的九尊神魔。
诸天神魔皆盯着她,各自金刚怒目,只是时间被日晷暂时锁着,他们亦做不出防守。
云海之上,司命箭一般冲天的身影在第一尊金身面前悬停,浑圆饱满的弧光倏然亮起,好似明月高挂,银辉如剑斩落天海,排云分浪,似虚似实,似直似曲,沿着凌厉的轨迹,雷霆般劈向金身。
它斩向的却不是金身,而是整片的空间。
司命剑之落处,时光断流,金身所在的空间更是被直接斩成两截,剑光笼罩之下,九尊神魔好似上半身在空中,下半身浸泡在水里,水中光的折射使得它们的身躯发生了错位。
但这并非折射的幻觉,而是真正的错位。
银辉短暂地压过了金光。
司命悬立空中,杀神般的身影似燃烧的黑夜。
她凌空掐诀,银发狂舞,一道道虚剑在身侧转瞬凝成,宛若琉璃水晶打造,却染着锐不可挡的锋芒。
九尊神魔尚未崩溃,阳凰苍羽剑光华犹在,大日佛国图还在熠熠生辉。
云端之上的一切落入司命眼中,顷刻变得寒冷。
这是她离开断界城以来,战意燃烧得最炽烈的时刻。
司命持握风暴古剑,缓缓斜举,接着猛地脱手甩出。
风暴之剑失去了她手的牵引,顷刻间崩散开来,化作了暴烈的狂风,如一道道龙卷,在神魔之间肆虐着,以摧毁一切之势流窜,将神魔的金身千刀万剐,斩下碎屑无数。
司命的身形一闪,再次如雷鸣震动。
她仰起头,在狂风中穿梭着,她的身影想比金身是那样地渺小,但她所过之处,便有金身碎裂、诸法成灰。
一道道震响神中,司命的身影已掠过了九座神魔金身。
她的身后,古将断臂,魔头缺角,老僧断颈,天女残面,木鬼失根,仙人裂口,佛陀断耳,帝君去其冠冕,罗汉金身失光!
九尊神魔不同程度地出现破损,九柄阳凰苍羽剑更是直接变作断剑。
九座金身的最强方,司命悬停身影,右臂高举,万道飓风再次汇于掌心。
狂风化作白色的气浪,齐齐飞回,触及金身之处,金屑吹舞,碎如烟花,九尊神像再次贯穿数遍,如一座座千疮百孔的大山,终于开始缓缓崩塌。
大日佛国图上,亦有明显的裂纹。
司命绝美的容颜因灵力消耗过度而微微苍白,但她的战意却真正攀至了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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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大鹏的真身便在眼前。
日晷晃动着,似已支撑不住这片庞大的时间领域,随时也要崩溃。
但足够她斩出最后一剑了。
炸雷声中,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神袍中银纹幽璨,将她手中的剑镀成
了白银之色。
最终的一剑蓄力落下。
金翅大鹏有所察觉,但是他挣不开时间的泥沼,行动虽还算迅速,但在司命的眼中,却与静止无异。
积攒已久的数百柄虚剑同时斩落。
这一剑足以将金翅大鹏斩成重伤。
但司命依旧错算了一件事日晷能够困住金翅大鹏,却无法困住这根如意乌铁神棍。
它是圣人的圣器,当初随着圣人在各个神国中来去自如,又怎会被神官残破的权柄所困?
剑光斩落之时,乌铁神棍拦在了金翅大鹏的面前。
好似天种敲响,撞击声响彻云霄。
但乌铁神棍只能挡住这一剑,其余百剑威力虽远不比上这道飓风,却纷纷绕过了神棍,暴雨梨花般射向了金翅大鹏的身躯。
日晷难以维系,与此同时崩解,化作流光钻回司命的体内。
金翅大鹏疼痛中的怒吼声响彻天际。
他猛然握棍,灌注全部的力量,再次弹开了司命。
千百剑洗过身躯,他纵是钢筋铁骨,也难免伤痕累累,那双展开的双翅上血洞无数,肩背间伤口开裂,可见白骨,握棒的手更是被削去血肉,几乎只剩下一根骨头。
妖族肉身的恢复能力固然强横,但交战之中,他也无暇去顾伤口,方才若非神棍有灵,他的心脏都要被这一剑贯穿。
停滞时间这不是神话传说中才有的,凌驾于各大元素之上的力量么?为何这个女人会拥有?
金翅大鹏盯着她完美的容颜,愈发觉得骇然。
“你果真是神国之神官?”除此之外,金翅大鹏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
司命盯着那根神棍,思考着破解之法。
“早就与你说过了。”她冷冷回应,道:“人间鹰犬,行于野,遨于云,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天空放那少年离去,我可赦你不敬之罪。”
金翅大鹏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白衣少年的模样。
他起初想到的只是机缘,但此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金乌,九只偷取权柄的金乌不是早就灭亡了么?他为何会身负此物,他的身边又为何会跟着一个神官?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出来。
“他是你的国主?你们的神国崩塌,流亡人间了?”金翅大鹏寒声发问。
难怪万妖女王调转星盘数百次,也只给他测算出了一成的胜算。人力如何胜得过真正的神?
司命却只是淡淡一笑,清冷回应:“我的国主?呵,就他也配?我才是他主人!”
佛国图与苍羽剑尽数毁去,云海露出了原本的颜色。
上方,金翅大鹏虽已重伤,但意志不灭。金乌是他势在必得之路,此去道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金翅大鹏带血的金羽尽数展开。
大品仙诀、身外身、千移斗转之术毕身所学一并施展,他同样相信,对方在施展了那等神明般的力量后,同样进入了虚弱的阶段,他奋棒而杀,死中求活。
下方,流沙河上,战鼓也已敲响。
宁长久遁逃的身影越过了第一道流沙河。
他是一路被追杀至此的,他明明刻意隐匿过了行踪,但他的路线依旧被那些妖王清晰洞察了。
他好不容易杀过流沙河,还未真正稳住身脚,河岸上,阻击再次到来。
几位妖王如神兵天降,一齐出手,将他节节逼退,宁长久没有选择强攻,而是施展鬼魅般的身影后撤,消失在茫茫河面上,那些大妖生怕被各个击破,并未深追,而是在各大关隘把守着,他们单打独斗绝非宁长久的对手,但一旦他们连成铁桶,也绝不是可以轻易突破的。
昏黑的世界里,暴雨打落着,一片乱石滩中,宁长久敛着气息,调养着伤势,他的伤势并不重,借助时间权柄亦恢复得很快。
他遥遥地眺望着前方火光在暴雨中连绵地燃烧着,披着战甲的大妖立在高处,哨兵似地眺望着,在暴雨中搜寻着他的踪迹。
流沙河的河水在身后汹涌奔流。
宁长久沉吟了一会儿,在乱石滩中刻下了一个小飞空阵,旋即身影游鱼般潜入大雨,向着流沙河的另一头奔走而去。
他暂时避开了妖怪的耳目,潜入了一座大峰之下,隐在灌木丛中,前方,众妖草木皆兵地巡逻着,列着方队在眼前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