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命也期待地看着她。
陆嫁嫁温柔一笑,道:“好,我们一起去大河镇,让小龄给我们带路。”
宁小龄蹦蹦跳跳地走在了最前面。
观门外,清风怡人。
他们沿着田垄,一路嬉戏打闹着,从这一头走到了那一头,一直到山路蜿蜒,不知去向,才终于回头。
宁小龄摘了最好吃的果子给他们,大家吃完了果子,将果核依次埋下,说等来年春天时候再来,看看谁的树长得最好。
暮色西沉。
四人一狐的背影在夕阳下越拉越长,他们穿过了大河镇的街道,在观门的阶梯下回首,时光好似从未流转,眼前依旧是荠麦青青的景象。
观门中,三优弟子们将卷子折成了小船,随着溪流送出,淌向了远方。
月亮渐渐升起。
他们都能感觉到,离别的时候要来了。
院子中升起了一堆篝火。
“我们做最后一个游戏吧。”陆嫁嫁开口说话。
“师姐又要玩什么幼稚的游戏呀?”赵襄儿眨着眼睛问。
陆嫁嫁道:“我们手拉着手,等这火熄灭,再一起睁眼,好吗?”
赵襄儿哼笑道:“果然又是幼稚无聊的游戏。”
说话间,她的手臂忽然被碰了碰,她转过头,看到篝火的光中,司命正微笑着看着她,眼眸明艳动人。
司命伸出了手,微笑着看着她,轻声道:“小三师姐,不愿意吗?”
赵襄儿恼道:“你才小!你才三!”
司命看着她可爱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发。
“不许乱动哎”赵襄儿抵御着她的攻势,伺机展开反扑。
宁长久与陆嫁嫁隔着篝火看着,她轻轻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道:“嫁嫁师姐?”
陆嫁嫁看着他,轻轻笑了起来,道:“不和你牵,这些年,你太让我烦心了。”
宁长久主动握住她的手,道:“还有好多好多年呢。”
陆嫁嫁柔软的手被他握紧,挣脱不开。
赵襄儿与司命停止了打斗,一齐望向了宁长久,等待着他的另一只手做出选择。
陆嫁嫁微笑着嘲道:“让你平日里沾花惹草,我看你哪怕有三头六臂都不够用!”
最终,赵襄儿名正言顺地握住了另一只手,司命微笑着向赵襄儿递出了自己的手,赵襄儿犹豫着伸手,指尖与她触了触,轻轻分开后,又捏了上去,这对时常拌嘴的冤家,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宁小龄也伸出了小巧的爪子,陆嫁嫁与司命一人握住一只,宁小龄很是开心,她看着篝火,闭上眼,默默许下心愿。
大家一齐闭着眼,安静地跪坐在篝火旁。
明月浮现。
月光如水,时光亦然。
篝火火势渐小。
夏蝉爬上大树,奋力嘶鸣,天地如有感应,倏尔间惊雷炸响,当空劈落,哗得一声里,大雨滂沱。
火焰迎着大雨熊熊燃烧,篝火旁却已没有了人的影子。
火光孤独地熄灭,神殿幽闭依旧。
唯有观外他们种下的种子,在雷声中破壳萌芽。
陆嫁嫁醒来的时候,外面夜空晴朗,星斗分明。
梦中三载春秋,醒来一夜未过。
陆嫁嫁穿着单薄的衣裳,轻轻踩上地面。
宁小龄似被惊动,狐躯微颤,有醒来的迹象。
陆嫁嫁轻捧心口。
昨夜的一切似梦非梦。
黄粱梦醒,一切如故,纷飞的画面在识海中徘徊,挥之不去。
怅然若得,怅然若失。
陆嫁嫁能感知到自己的剑心,剑心中,三十余枚剑子安静地躺着,它证实着那位神仙女子的真实,只可惜自己不争气,未能抓住这份机缘,哪怕到了最后,依旧没能让大家真正地和睦。
她有一种直觉自己再也进不去这个梦了。
当了三年的大师姐,除了端着把戒尺摆足了架子,耍足了威风,似乎也没有得到多余的什么。
但她并不后悔梦境中的种种选择,无论她外表再如何严厉,她的心总是柔软的,如果能再重来,她也许还会这样梦上一夜吧。
陆嫁嫁立在窗口,凉风拂动发丝,她眼睁睁地看着星斗淡去,看着朝阳自地平线跃起。
她走出门时,柳珺卓正立在院外,她虚抱着剑,看着陆嫁嫁,微微一笑,道了声早。
陆嫁嫁轻声回礼,随后道:“二先生昨夜睡得还舒服么?。”
柳珺卓微笑道:“嗯,多谢陆姑娘招待了,不知宗主何时出山,等司宗主出山了,我还想问她两剑呢。”
陆嫁嫁道:“二先生稍安勿躁,宗主并未明确说出山的时日。”
“是么?”柳珺卓轻声问道。
陆嫁嫁疑惑道:“先生此话何意?”
柳珺卓摆了摆手,道:“好了,别装了,我已经知道了,司命如今不在宗中,对吧?”
陆嫁嫁蛾眉轻蹙,道:“先生说什么呢?”
柳珺卓道:“我昨夜在九幽殿外看了许久,并未察觉到任何强大灵力的波动,像司命那样的强者,哪怕闭关,也必然会与天地有冥冥的气运感应,我离得这么近,不可能一点痕迹都察觉不到。”
陆嫁嫁面不改色道:“二先生有所不知,宗主在幽冥殿闭关。”
“哦?是吗?”柳珺卓看着陆嫁嫁的眼,道:“陆姑娘生得好看,谎话倒是也说得漂亮。”
陆嫁嫁有些生气了,她清冷道:“二先生是客,我代宗主接客,可有招待不周之处?姑娘何必如此说话?”
柳珺卓虚抱着剑,身上剑意盎然,陆嫁嫁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其实见到陆姑娘之前,我曾经想过,击败七师弟的,究竟是何许女子当时百思不得其解。”柳珺卓看着她,道:“如今见了,出乎意料,却又觉情理之中,这种感觉很微妙。”
陆嫁嫁静静听着,嗓音亦冷了下来,道:“二先生有话直说。”
“好。”柳珺卓应了一声,道:“我的剑我势必要拿回,但绝不白拿,这样,我们打一个赌。”
陆嫁嫁问:“赌什么?”
柳珺卓道:“我折柳为剑,将境界压至与你齐平。你若能接下三剑,我将剑与冠赠与你,独回阁中领罚,你若接不下,你将剑与冠还我,我再赠你三本绝世典籍作为补偿,如何?”
紫庭境与五道如隔鸿沟,哪怕压境,两人的剑道之感悟,剑招之神妙也是天差地别的。
更何况她是剑阁二弟子。
陆嫁嫁不该有任何胜算。
但或许是春秋一梦意犹未尽,陆嫁嫁只是稍作犹豫,便点头答应:“好,依二先生所言。”
第三百五十章:带剑者死
山道上细雨飘摇,屋檐沉沉地压在身后,它们像是一座座山,蓄着雨的乌云便是那里漫过来的。
鹿鸣声时不时响起,在比丘峰无限回荡,抬起头时,天空因为空濛而显得无比遥远。
宁长久与司命走过冷寂的街道,偶有白鹿踏过,亦纷纷避让道路。它们是灵兽,皆能感受到女子身上的杀气,这种杀气已经维持了数日。
三天前,宁长久于梦中握着陆嫁嫁与赵襄儿的手,缓缓醒来,醒来之后,他发现他真的握着一双手,那是一双纤骨分明却又温凉柔软的手正是司命的手。
宁长久立刻清醒,他感受着指尖眷恋的触感,却不得不尝试挣开,而不巧的是,司命也醒了。
他们就这样躺在床上,目光相接,对视了许久,窗外的雷电跳跃闪动,时不时映亮他们的脸,宁长久本以为司命会发作,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松开手,无声下了床榻。
屋内自始至终都很安静。
那场春秋大梦若有若无地萦绕心头,回想之时,许多画面已然淡去,但其间宁静温馨之意却柔软地填满了心脏,挥之难去。
第一日,他们都没怎么说话,似还在梦中沉溺,未真正醒来。
第二日时,司命开始算昨日清晨的旧账,不让宁长久靠近自己。
第三日时,余威犹在。
这些日子,他们尝试过入睡,却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梦。那一切仿佛真的随着梦中的夏天远去了,蝉声,雨声,笑语欢声,都成了记忆里越来越淡的符号。
宁长久与司命将心事埋在心底,各自消化着记忆中的经卷所悟,境界愈发圆融通透,好似只差一口气,便可破开旧茧,飞入崭新的天地里。
萦绕万妖城的阴雨始终没有散去,两人下了山,黑漆漆的人参果树映入眼帘,如张牙舞爪的恶鬼。
人参傀妖们打着盹,手中的芭蕉叶已经开始腐烂,倒是其中的炉火,越烧越旺。
司命来到炉前看了一眼,炽热的火光中,名剑郁垒的质地已开始坍塌,虽还有剑的雏形,但已渐渐变了形状。
“看着样子,或许只需七天,就能将它炼成了。”司命说道。
宁长久道:“嗯,越快越好。”
司命悠悠叹息:“希望最后关头,别出差错了。”
一旁的人参傀妖哭丧着脸,道:“好哥哥好姐姐,我们好多天没睡觉了,也不是铁打的等炼完这神兵,你们就放我们走吧?”
其余人参傀妖也纷纷点头附和,他们皆是相貌可爱的童男童女,此刻脸蛋像是抹了炭,熏得发黑,看着很是可怜。
宁长久道:“等你们完成此事,我自会送你们去一个极乐世界。”
曾服侍他们的童女撇了撇嘴,道:“神仙哥哥,你可别诓骗我们了,送去极乐世界,不就是要杀我们的意思嘛?我们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哪里会信?”
宁长久微笑道:“放心,我发誓绝不杀你们。你们将来会感激我的。”
童女将信将疑,还想多问问,却看到冷若冰霜的银发女子鬼魅般走来,她曾与这神女有些小过节,不敢出声,立刻闭嘴。
宁长久与司命巡视了一周后,并肩朝着妖神庙的方向走去,他们并无目的,只是随意走走。
“你打算怎么处置它们?”司命开口问道。
宁长久说道:“金乌十目国尚且残破,我想把它修缮完整。这些傀妖性阴,恰好可以作为金乌十目国的养料之一。”
司命蹙眉道:“这般残忍?”
宁长久微笑道:“它们死不了,只不过会在神国的光辉下,渐渐洗去积怨之气,变成纯粹的向阳而生的植物,到时候,它们将成为残破神国的第一批子民。它们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向日而生的傀妖,就叫向日傀好了。”
“”司命唇角挑起微小弧度,又被冰冷抚平,她淡淡道:“你想得可真是周到。”
濛濛细雨里,两人来到了妖神庙,迈过长长的,青苔绵延的石阶,还未在转角处踏入庙门声,宁长久与司命几乎同时回头。
后方,外城的方向,突然有响动传来。
那响声至此已经微弱,但因为相隔极远,事件的发生地,应是石破天惊的巨响了。
遥遥望去,南边外城方向,满天的雨丝都被振碎,化作了铺天盖地的大雾,大雾之中,隐有金光通天而起,似夭矫升空的金色真龙。
“发生什么事了?”宁长久喃喃自语,心中隐约不安。
“那道金光”司命眯起眼眸,瞳光如冰霜飞去:“圣器出世?!”
“圣器?”宁长久不解。
司命说道:“断界城中有圣器,应是圣人遗物,但圣器不该在妖神大殿的方向么,为何会出现在外城?”
宁长久更为不解,但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立刻映出了那只小猴子的脸,冥冥之中,他感觉这二者似有关联。
宁长久问:“此事会与我们相关么?”
司命轻轻摇头:“不清楚,但若城中大乱,我们或许不必等郁垒炼化,便可直接趁乱离去,兴许对我们而言,还是好事。”
“也许吧。”宁长久盯着大雾中遥遥晃动的金光,轻声道。
妖神殿的深处是一片星海。
星海之外,一个半是蛇身的绯衣女子盘身而卧,怀抱白骨,目视星海,看着群星流转的痕迹,始终沉默。
金翅大鹏走到了她的身后。
绯衣女子回首,她的脸清瘦而妖异,她疲惫地看着金翅大鹏,冷冷问道:“怎么?吃光了妖雀,终于想要吃我了?”
当初变作一条大蛇之前,她曾是一只山雀。
金翅大鹏看着她怀中的猿猴白骨,行了一礼,道:“一百年了,你还是放不下么?”
被称作万妖女王的绯衣女子嗤然一笑,道:“他还没死呢,总有一日会醒的,圣人庇护天下群妖,不是么?我们都不会死”
金翅大鹏沉默片刻,叹息问道:“天王星真的存在吗?你寻了这么久,可有结果?”
万妖女王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我测算了无数次,早已在数字上算出了它的所在和轨迹,但我无法看到它不过这是他一生的夙愿,他现在睁不开眼,自当由我继续寻找,至死方休。”
金翅大鹏没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