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运转着排山倒海般的伟力,将整个天穹连同云海一点点撕裂。
皇城中央,陆嫁嫁仰起头,望着那一幕宛若神迹的场景,那一袭倾城的白衣似也黯然,而她手中的佩剑明澜,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嗡嗡颤鸣不止。
她隐约猜想到了什么,心中骇然。
相传十二座隐国高居世外,唯有跻身五道之上的大修行者,才能窥见其冰山一角。
十二隐国连同斩天飞升可以抵达的仙廷一般,皆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
那朱雀神像带着赵襄儿去的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隐国?
而她的身边,那枚国玺忽然变大,那半透明的玉质中流光溢彩,似有什么要破壳而出。
随着那枚国玺变大,整个皇城的地动也随之平息了下来。
而九灵台下,国师满头白发被大风吹得激荡,他仰起头,浑浊的瞳孔被满天云霞映得暗红。
“娘娘,虽然提早了两年,但时候也差不多到了。”他声音沧桑,脚步向着九灵台上端走去。
许多年前,他还是个入京赶考的落第书生,那日大雪,他捏着自己的稿,在当时赵国坛魁首的府邸外等了很久,后来终于等到酒意微醺的大儒与老友谈笑着走出,他赶忙投递,那大儒接过翻看了两眼,未多说什么,只将一枚碎银子压在稿上,递了回去。
二十年寒窗苦读即将换了个落魄归乡之际,一顶绯色的小轿穿过风雪,缓缓停在了自己面前,轿上走下了一位宫裙侍女,她递给了自己一封信,说是主人送给他的礼物。
他当时并不清楚那侍女口中的主人是谁,只是一个侍女都可以乘轿出行,那主人的身份定然尊贵至极。
他原本极为兴奋,以为这是某个达官贵人对自己的赏识,后来打开信他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封信的分量。
他竟靠着这封信上的内容迈入了修道之路,并且畅通无阻连连破镜,十多年的时间便迈入了通仙顶点,隐约要晋入那被世外神仙才拥有的长命之境。
修行者千里挑一,能迈入通仙境的修行者,数十万里也不见得拥有一个。
这是远比仕途腾达更诱人的东西,因为人生不过百年,而长命境,则可以让寿命几乎延长一倍
后来,种种机缘巧合之下,他再次入京,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是被先帝直接请入皇城的。
那是他入道修行的第十五个年头,那一年,他以墨入道,拆字解字之术冠绝一国,最终被授了国玺,同年晋入长命境,拜一国之师绰绰有余。
而那一年,他才终于知道,当年那个帮助自己的神仙是谁。
原来同年,这位神仙似的人物也来到了皇城,而自己入京也是她的安排。
他最终也没有见过娘娘一面,只是后来,他担任了一个少女的蒙学老师,那少女据说是娘娘的女儿。
“赵襄儿”
他回想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场景,委实不像是神仙女儿的名字。
但直到今日,他才明白,这名字到底意味了什么。
他终于走到了九灵台之上。
老人枯坐高台,那先前被老狐吞噬之后,与他断了联系的国玺重新与他的身体勾连,但不知为何,那国运已不是死气沉沉之兆,而是如石下之火般滚滚燃烧着。
时间不停地流逝着,那是极为漫长的一个时辰。
终于,申时的钟声响了。
天上的云彩虽早已褪去了颜色,却越积越厚,仿佛整个赵国的云都在向这里涌来,天空也似变得很矮,于九灵台之巅,似可以随手揽下一袖白云。
而九灵台的四周,已被陆嫁嫁以剑锁封死,她隐约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等生灵若是降世,普通人哪怕多看一眼,也会神魂寂灭。
那云海之上,再次拖曳出长长的漆黑轨迹,似有一条矫健黑龙在云海中腾跃。
朱雀唳鸣声遥远地响起。
而九灵台上,那奇形怪状的九尊神灵铜像,此刻如同真正的活物,化作一缕又一缕白光,如一条条羽蛇般飞向了天空。
古卷天书里,时间的流速似便得极快。
那妖狐雪白的神魂在宁长久的手中不停地挣扎着,宁长久的右臂每一线肌肉似都拉到了极限,骨肉之间似有碳火燃烧着,细密的汗珠不停地顺着手臂淌下,坠入那深不见底的灰色虚无里。
“啊”
雪狐忽然爆发出一声惨叫,宁小龄稚嫩柔弱的细眉也在此刻蹙了起来。
宁长久手指如钩,死死地扣着那雪狐的身体,尽全力地拉扯,本就一鼓作气的气势也在此时涨到了最高点。
那道月色流萤的树枝早已刺入她的身体,消解吸收着她的灵力,但不知为何,宁长久却无法掌握它的力量,明知是神物在手,却只能用它进行简单的劈斩穿刺
不过也够了。
虚幻的道观包裹了他们。
恍然间,他想起了大师姐湛清道裙的背影,那是他第一次随大师姐下山斩魔,他跟在身后,惴惴不安。
那时是冬至。
如今也即将冬至。
二十多年恍然一梦,不知也不觉。
师姐当年说,仰望星空,可见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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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多字,应该算大章吧心虚
第五十八章:天外的魔,最后的赵
九尊铜像神灵向着云海飘去。
而云海之上,忽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
就像是白日里湖上泛舟之时,忽然望见那木舟之下,出现出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的影子。
那个影子可以勾起人内心最本能的恐惧,因为它的出现,往往兆示着死亡的到来。
那是人们口中的天魔。
朱雀还未飞破三千世界,天魔不知为何却已先行到来。
国师神色微变,旋即释然。
他站起身子,最后眺望了一眼巨大的皇城,那纵横的街道市坊此刻显得渺小而微微立体着,如一幅宏伟的古卷。
“娘娘果真是算无遗策啊。”国师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对着某一方向,摊开了手。
皇城中央,国玺一下子挣破剑锁,高高地腾空而起,向着九灵台飞去。
国师伸手一抓,便将那国玺握在了手中。
许多年前,他曾问过娘娘,她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究竟希望自己如何报答。
娘娘只与他说了三个字:“不叛赵。”
一个月前,铁骑围攻乾玉殿,不知为何,那国玺昭示的,已然不停下坠的国运,忽然似野兽惊醒一般,恢复了许多生机。
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根据的也是国玺昭示的国运,当时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最终,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一个月以来,他曾经怀疑过许多次,但直到今日,那国玺再次与他勾连之际,他才确信,自己真的从未叛过赵国。
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自言自语地叹息道:“一生至此,并未写过多少名诗雄,哪怕闲暇,做的也都是说解字,注解经之类的杂事,今日为师原本想给你再写最后一字,如今看来,也等不到了。”
云海之上,一双巨大的手臂剥开云海,一个漆黑而巨大的头颅从云海中探出。
那头颅的主体像是一格通体漆黑,骨骼嶙峋的骷颅,那头颅的额上,生长着一对粗壮的犄角,而那本该空空荡荡的眼眶位置,在剥开云海之后,骤然亮起,如一对金色的灯笼,散发着圣洁的光亮。
原本神色自若,已将身死置之度外的国师,在看到那探出云海的头颅之时,神色竟骤然间变了。
皇城之中的陆嫁嫁也看到了这一幕,即使隔得很远,她也能感受到那种压迫感当日在大湖上,面对老狐的残魂,也并未有这种感觉。
那至少是紫庭巅峰了吧?
哪怕宗主亲至也不过如此了啊。
虽然这些天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如今自己的头顶,如今一头紫庭巅峰的天魔拨开云海,露出巨大的头颅,俯瞰城池的一切时,她的心中,依旧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极大的荒诞感与毒针穿心的畏惧。
“这便是天魔?”她紧紧地捏着剑柄,甚至生不出出剑的勇气。
而九灵台上,随着那天魔渐渐展露真容,老人原本视死如归的坦然神色也逐渐消散。
他目光圆瞪,苍老的身躯猛地打了个哆嗦,他仰起头,瞳孔黯淡,褶皱干裂的嘴唇颤抖了起来,不解道:“吞灵者原来天魔竟是这等怪物这是什么境界?为何来的是这等怪物?难道娘娘都错了娘娘怎么可能错?”
传说中,在人间与仙廷的交界处,在隐国都无法干涉的阴影地带有一片墟海,墟海之中潜藏着一些吞噬灵力的怪物,它们是大妖死后的魂灵所化,漂浮于虚空之中,没有具体的意识,只是循着本能,吞噬着虚空中浮游的灵气。
每个山门皆有护山大阵,为的就是破镜引动天雷劫时,避免引来这些传说中的怪物。
而他们浮游的世界,与人间同样存在着天堑般的隔阂,除非一些真正的大修士破紫庭入五道之时,才有可能将它们吸引过来
今日赵襄儿要于九灵台结后天之灵,竟也将这等怪物吸引了过来?还是境界高到了这种地步的怪物
难道这就是命?
他叹了口气,缓缓地举起了双手,国玺青光缭绕,一只凤凰从中飞出,缭绕着老人周身旋舞。
他曾经尝试驱动过国玺无数次,但是无论借助什么手段,都无法打卡其中封印的力量。
而今天,随着他意念一动,一切便似水到渠成一般。
九灵台上空无一人。
所以没有人看到,自那从凤凰飞出之后,老人的境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高攀,转眼之间,竟破长命境晋入了紫庭之中,这一幕,与当日皇城之上赵襄儿借朱雀焚火杵强行晋升如出一辙。
而老人数十年厚积薄发,此刻国运化作凤凰加身,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境界,更是深厚沉重。
直到此时他才与国玺堪堪契合,若是可以早些迈到这一步,那头老狐哪怕四缕神魂合一,他也有信心一战。
但是此刻,他没有一点信心可以战胜这头吞灵者,一点也没有。
云海间,那漆黑的头颅一点点压向地面,两只金黄色的瞳孔便是云海中沉浮的大舟。
而那九灵飞至空中之时,那金色的目光便锁死了它们。
吸引来这头吞灵者的,便是这即将融为一体的九灵。
赵襄儿如今境界太低,飞破三千世界花费的时间远远要比想象中更长。
国师原本想见最后一面,如今想来,也是等不到了。
他叹息道:“只愿雏凤清于老凤声吧。”
苍老的叹息声中,那头围绕着他的凤凰的影子向着天空中飞去。
最后再书一字。
他按袖抬手,掌间如有握笔,于身前虚画而下。
先是一撇一捺,为一“”字。
这是极为简单的一个字,才一画出,便有两道大河般的雪白之脉流淌身前,相互交错,如两道泱泱剑气凭空起。
云海之中,那漆黑的头骨犄角转动,指向了国师所在的方向。
它没有具体的意识,但是有对危险极为敏锐的感知。
“”字剑气斩出。
那是国运凝成的实质,整片浩大云海缓缓分裂,似被刀割过的白纸,形成一个巨大的字,笼罩在皇城的上空。
云海间的头颅正好处在笔画的交界处。
它的一对犄角尖端被斩去,化作实质的灵气慢慢消散。
吞灵者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它的身体尚处于两个世界的交界处,而此刻勃然大怒间,他加快了那庞大身躯的扭动,如胎儿离开母体一般,想要来到这个世界。
国师长长叹息。
比自己想象中更为棘手啊
哪怕倾尽全力,也只能为赵襄儿拖一点时间罢了,也不知道稍后她乘朱雀归来,能不能抵挡得住。
但这都是身后事了。
他开始写第二个字。
那个字的笔画原本方方正正,唯有最后两笔,亦是飘逸至极的一撇一捺。
那是一个“走”字。
“走”与“”连起来便是赵。
笔画颠倒的赵。
这是他穷尽一生,在最后的关头,才道心真正契合的一字,所以整个国的国运也在此刻落到了他的身上。
“可惜依旧不够完美,希望将来襄儿,可以写出更恢弘瑰丽的字来”
老人的叹息声在城中回荡。
走字一出,没有滔滔国运聚成的水,也没有凛冽剑气凝成的光,那就像是一缕轻柔的风,一朵平淡而翩然的云,也是主人不悦,请客出门时的一个简单的手势。
吞灵者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它不停地搅动着云海,身形却也一点点向后退去,哀嚎声中似有不甘与愤怒。
那漆黑的头颅缓缓消失,云海渐渐合拢,但若是透过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