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羞耻而低了些,走路时肉垫愤恨地踩着司命的影子,仿佛这样子,自己就将她践踏足下了。
司命看着白藏愤怒而无能的样子,还不忘时不时嘲讽,将这白猫惹得暴跳如雷。
“对了,师尊,我这头发的颜色,有办法可以洗掉么?”司命很关心这件事。
“有的。”叶婵宫给了肯定的答复。
“怎么办?”司命关切地问。
叶婵宫回忆道:“凤凰之火可将其燃去……简而言之,去找襄儿。”
司命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
“那……宁长久他们现在还好吗?”司命又问。
“我离开月宫时,他们已在南荒,此刻应过了无运海,即将抵达古灵宗。”叶婵宫道。
司命知他们无恙,心绪放松了些,她犹豫着要不要写一封剑书寄回去,但看着身边师尊镇静清冷的样子,又安心了些。
“我累了。”
一条清澈的溪水旁,叶婵宫停下了脚步。
她们走了很多路,但这些路对于仙人而言不会累,叶婵宫似在想象自己是个人——如果是人,那走到此处,应是很累了。
于是她也觉得累了。
司命并未过问缘由,只是带着师尊在一处大树下的枯草坪上坐下,然后将白藏像是拴狗一样拴在旁边的一颗小树旁。
白藏猫坐着,舔着爪子。
叶婵宫笼在玄青道裙里,背靠树干,仰头望着天空的云,道:“我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陌生。”
司命道:“应是师尊许久没有来人间了吧。”
叶婵宫点了点头,道:“或许。”
“嗯,师尊也不必太忧心,暗主降临至少还要许多年的。”司命坐在她的身边,抱着双膝,温和笑道:“我身为不可观这一代的大师姐,一定会一直陪在师尊身边的。”
叶婵宫不置可否。
白藏在一旁变成了人形态。
漂亮的白银少女被铁链拴着,斜坐树下,道:“暗主降临只会比你们想象中更快到来!”
司命问道:“为什么?”
白藏幽幽开口,说道:“因为我能感觉到,它已经开始真正苏醒了。”
司命问:“暗主究竟是什么?”
白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能感受到的,只是一个朦胧的意识。”
“那它之前为什么要沉睡呢?”司命又问。
白藏道:“许是两次猎国战争,也耗费了暗主不小的精力吧……人力虽然有限,但也不是全无作用。”
司命思怵着这些,叶婵宫忽然看向白藏,问:“如果你是暗主,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白藏直截了当道:“我会将每一颗星辰都点燃,让神主共存于世一年,在这一年里将所有的反叛者杀穿!”
但世界很有可能会承受不住十二神主共存的状态,提前进入生灵灭绝的崩坏。
白藏并不关心这些。
叶婵宫平静道:“若你来当暗主,或许我们就能赢下来。”
白藏愣了下,然后意识到自己被羞辱了。
她很是生气,却不敢发作,发泄似地用拳头砸了下树干,接着,树上一大一小两颗果子被摇落,同时砸在白藏的脑袋上。
“喵嗷——”
白藏哀吟了一声,她愤怒地抓起两个果子,盯着它们,思考着为什么它们大小不同,却同时砸到自己。
正想着,司命捡起一粒石子,扣弹间砸到树干上,树干剧震,所有的果子一同摇动,白藏大惊失色,立刻变作兽形,娇小的身子顺着树干窜到了树顶,对着司命愤怒地叫着,斥责她的恶毒。
叶婵宫不理会她们的打闹。
她始终看着天空,忽然明白,自己哪怕身在尘世,心却始终在天外……那人间对于自己真的有意义么?
她不由地回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
这些年,叶婵宫已很少追忆自己的一生,她发现自常曦时身居月宫开始,无论是杀人救人她都是冷淡的。
她只是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像夜间无光,她便向太阳再借一泓清辉,为昏沉的世界添一些亮色,这并不需要理由。若有朝一日,人间能有彻夜宵火,无需再寻那一点微光,自己也会被遗忘,或者只当做一种象征……
叶婵宫靠在树干上,风吹过她时,依旧像吹过一个无意义的虚影。
另一边,司命摇晃着树,将白藏从树上震落下来,然后揪了根狗尾巴草逗弄她。白藏屈辱万分,但因为与生俱来的天性,她还是忍不住伸出爪子,去抓司命的草。
“对了,
白藏大人会捕鱼么?”司命看着前面的小溪,突发奇想。
白藏冷漠地喵了一声,似觉得鱼这样底层的生命,根本不值得自己出手。
司命解了绳索,将白藏拽到了河边。
白藏看着水中自由自在游动的鱼,心中泛起凶性,她瞅准了一条,爪子闪电般落下、缩回。
她什么也没有抓到,鱼受惊而走。
白藏不信邪,又试了很多次,明明她瞄得很准,可总是与鱼擦肩而过,仿佛自己看到的,只是水中游动的幻影。
身后叶婵宫清冷的声音传来。
“陆地与水是两个世界,水面是两个世界的隔阂,通过隔阂去看世界,所见的与真实的是不同的……多年前,哪吒与龙王曾打过一架,龙潜于水中,哪吒悬于天上,那时候的哪吒就悟出这个道理了。”
白藏垂着耳朵,喵了一声,悻悻然地收回了爪子,看似心悦诚服,心中想的却是:就你懂得多!
司命看出了她的不满,雪足落在了猫的背脊上,以此作为惩罚。
白藏被她踩着,目光顺着玉足向上看了一眼,心中不屑,心想你与我不也是一个品种么……
“我休息好了。”
叶婵宫说。
于是三人继续郊游。
北国是严寒的,此刻冷风扑面已如刀割,叶婵宫觉得自己应该是冷的,所以将身子缩紧了些,扮演出冷的样子。
司命看着她,心中轻轻叹息。
临近城池,天空中零碎地飘起了雪,城门口,司命与叶婵宫皆易容了些,看上去只似普通女子。
司命随手伪造了一份通关文牒递给了守卫。
守卫检查着文牒,问:“你们母女是哪里来的?”
母女……
司命看了师尊一眼,见师尊没什么反应,便也扮演着这种家家酒,道:“我们是南边来的,来看亲戚。”
守卫看着一旁衣着不合身的小姑娘,问道:“这真是你女儿?该不会是贩人的吧……最近城中邪道猖獗,常有教徒搞活祭,你们……”
“娘亲。”
叶婵宫抬起头,看着司命,清脆地叫了一声,打断了守卫的说话。
司命心中一凛,脸上却微笑而随和道:“小婵儿怎么了?”
叶婵宫道:“我冷。”
司命顺势将她温柔地抱起,搂在怀里,眉目慈祥道:“小婵儿乖,等会我就带你去见你爹爹。”
“好。”叶婵宫说。
白藏在一旁听着,无比震惊,心想你们两个神仙怎么这么无聊?
守卫看着她们亲昵的样子,发现是自己误会了,未再多言,立刻放行。
来到了城中,司命依旧抱着叶婵宫,如怀抱明月冰雪。
叶婵宫也未挣扎,由着她抱着。
“我饿了。”叶婵宫说。
司命无限温柔地看着她,立刻带着自家‘女儿’走向酒楼。
“你带钱了么?”叶婵宫问。
司命想了想,道:“可以把白藏留下来打杂,让她在柜台上招财。”
白藏:“喵喵喵?”
司命是有钱的,这些钱都是当初从宁长久那收缴来的。
她点了些饭菜,两人一猫围坐桌边,领座的谈话声传了过来。
现在整个人间都在争论月亮不见了的事,有人说是昏君当道所致,有人说是月如蜡烛,此刻蜡油燃尽了,也有人说是这次食月的天狗太过强大,月亮被吞入腹中,出不来了,更主流的观点便是,月亮破碎了,坠入了北冥海里,这些日的流星就是佐证。
大家争论不休,最后有人拍案道,这有什么好争的,月亮不见就不见了,平日里多提一个灯笼出行就是,哪天要是太阳没了,那才是大事呢。
司命听着很是生气,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叶婵宫。
叶婵宫却点了点头,轻声道:“他们说得其实没错。”
她随意下了两筷子,便不再饮食。
唯有白藏很认真地吃着,看得司命一度怀疑自己抓的到底是白藏还是饕餮。
出了酒楼,她们又去其他地方看了看。
北国荒凉,哪怕是一些市集都人烟稀少,放眼望去,唯能看到晒干了水分的玉米古董般挂着。
她们也见到了许多户人家的家门上,也贴上了月亮的剪纸,好似在祈祷着月亮的再现。
叶婵宫与司命顺势将城里的邪教都端了,然后在一条河边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河水,宛若看着潺潺流逝的时间,轻声道:
“人生代代无穷已……也许,我该把月亮还给人间了。”
……
……
中土。
宁长久,陆嫁嫁,邵小黎三人已跨过了无运之海,再次抵达了中土。
宁长久好似灾星,当初他到来之后,原本风调雨顺的中土大事频发,灾难几乎追逐着他的脚步,从海国、洛书楼一路殃及到了万妖城。
他走了,中土便一片祥和了。
现在再度回来,也不知又会惹出什么大事……
他将自己的想法随口说了出来,陆嫁嫁深以为然,笑着说自己身为正道仙子,是不是应该大义灭亲为民除害。邵小黎却主动将原因归咎给自己,说上次师父中土之行不顺,是因为没有将身为福星的自己带在身边,徒儿未能给师父分忧,实在不肖。
三人随口说笑着,于临近傍晚的时候,到达了古灵宗中。
古灵宗依旧是名门大宗的模样,十峰伫立斜阳,看上去井井有条。
幽冥古国里,九幽鱼王他们也能感知到月亮消失了,同样很惶恐。
九幽一口咬定这是天狗吞月,因为冥狰在人间的生肖排序中是狗,而根据她的经典理论‘冥为贵,君为轻,蛇姬次之’来看,泉鳞与原君皆不足为惧,冥狰应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现在暗主一定是依靠神通唤醒了冥狰,让它把月亮吃掉了!到时候冥狰修栈道,暗主度陈仓,黑日可就降临了……
宁小龄在坐上了幽冥的王座之后,也觉醒了一些远古的记忆,其中有一些就是有关于冥狰的。
当初诸神之战时,冥狰便是流淌着神血的古妖,是一众神魔中的佼佼者,他喜欢居住在高山上——他的神国很有可能就坐落于世间最高的山峰上。
冥狰一生几乎未尝败绩,而且极度效忠于暗主,若是冥狰真的降临,可能会是如今神主中最恐怖的一个。
幽冥古国中的政事基本都交给鱼王去打理了,宁小龄则整日通过古国的力量去窥探天象,关注着任何的蛛丝马迹。
百无一用是九幽。
时近傍晚,宁小龄准备合眼休息一会儿时,她的识海中,映照出了熟悉了人影。
“师父……师兄……”
宁小龄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嗯……他们身边那个小姑娘是谁?柳希婉么?
鱼王睁开眼,看着宁小龄微微的异常,问:“怎么了?”
宁小龄道:“师父他们……回来了。”
九幽神色一亮,道:“这不是好事吗?”
“嗯,是好事…
…”宁小龄应了一声,清浅地笑了起来。
回到古灵宗之后,宁长久与陆嫁嫁也并未浪费时间去追忆什么,他们只去湖中看了看师尊的红鱼叶湖里,然后就直奔九幽殿的废墟,去见小龄了。
宁长久与陆嫁嫁的神色是殷切的,唯有邵小黎是紧张的。
他们沉入了稀薄的黑暗之海。
宁小龄在王座上走下,难得地在大镜子前打理了一番自己。她心中是无比高兴的,只是泉鳞月里,她长时间地高度集中着精神,此刻眉眼难免有些虚弱。
九幽在她身边跑来跑去,又是给她梳发,又是给她挑衣裳,比她本人还要激动。
他们的相逢是在幽冥古殿的大门口。
宁小龄穿着梨花色的裙子,亭亭雅雅地立着,看着师父师兄从远处走来,那穿着师父衣裳的小姑娘跟在他们身后。
“师妹,许久不见。”宁长久来到了她的身前。
“小龄,近日还好么?”陆嫁嫁关切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徒儿又瘦了。
“师兄,师父。”宁小龄看着他们,轻轻地笑了起来,眉目弯若月牙,她分别握住了他们的手,将两人向着殿中带去,低声说:“许多个月过去了,我还当你们不要小龄了。”
邵小黎独自一人被冷落在殿外,心想那宁小龄故意不理自己,一定是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