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林非凡礼貌地打招呼，一脸笑容。
他想这里不同在中巴车上，分配的事也定下来了，是不是可以表明身份了呢？
“咦，你也来这里了？”史校长比较吃惊。
“你们俩认识吗？”殷股长说。
史校长道“算是认识吧，今天才认识的，刚来的时候坐同一辆车。”
“你们知道对方是谁吗？”殷股长笑道。
“他是镜湖初中的史校长。”林非凡笑着说。
“难道你是……”史校长猜测着。
前天下午史校长接到通知，知道了今年有两个毕业生分配到镜湖初中，其中一个将被借调走。
但当时局长办公室没有细说，今天来人事股正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他叫林非凡，教物理，分配到你们学校了。”殷股长说。
“不会被借调吧？”史校长小心翼翼地问。
殷股长解释道“被借调的是另外一个，教语文，叫范强。”
史校长眼睛顿时一亮，立即放下手中的包，伸出双手跟林非凡握手，兴高采烈地说“真是好啊，欢迎欢迎！林非凡同志，我就是镜湖初中的校长史玉明，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
还能与星星月亮站同一高度啊？
林非凡心里升腾起一种说不出味道的感觉，连忙也伸出双手跟史校长握手，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殷股长催着一起坐着聊聊，二人才把手抽回，在殷股长对面坐下来。
“这次真要感谢你呀，要不是你及时调任人事股长，只怕我们镜湖初中又是一个也进不了。”史校长抱拳向殷股长致谢。
“别这么说，分配的安排对全县所有学校一视同仁，你们镜湖初中好多年都没进人，分一个给你们，是理所当然的，我可没另外照顾。”殷股长给史校长泡了一杯茶，又给林非凡面前的茶杯添了些开水。
史校长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殷股长没有另外照顾，都是公事公办。”
殷股长道“林非凡明天就去镜湖初中，提前熟悉一下，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林非凡道“嗯嗯，我今天下午晚些时候就过去，史校长，您下午去学校吗？”
史校长拍了拍林非凡的肩膀“你别客气，别口口声声您呀您呀的，咱们现在是同事，一条战线上的同志，讲您就见外了。今天傍晚你就在镜湖初中吃晚饭，等会儿我打个电话回去，叫食堂师傅煮点好菜。”
林非凡说“吃饭就不用了，下午大约三四点的时候我过去。”
“一起吃个晚饭呗，我可以叮嘱食堂师傅煮早点。”
“真的不用了，以后再去吃吧。”
“也好，以后在学校吃饭的机会多。”史校长说。
“是天天顿顿都在学校吃吧？”殷股长笑着纠正。
哈哈哈……
“唉——”大笑之后，史校长立马拉长了脸，长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模样。
史校长的情绪变化太快，令殷股长和林非凡不知所措。
“怎么了？”殷股长问。
“镜湖初中没法正常开学了。”史校长无奈地摇着头。
接着史玉明向两人介绍了镜湖初中成了灾民安置点的情况。
本来孙局长今天是想带姚宝华和史校长去面见分管教育的卢县长，就灾民安置问题当面协商一下，落实安置方案，争取尽快把住在镜湖初中的灾民安置到其他地方。
哪知姚宝华半路跑了，关键人物不到场，事情就没法办。
之所以说姚宝华是这事的关键人物，是因为那些灾民大多数是姚屋组的，当初把镜湖初中作为安置点，也是姚宝华的主意。
大灾当前，全国上下奋力抗洪，史玉明也不好拒绝，最终有大约六十多户房屋被淹的灾民住进镜湖初中。
而姚宝华也是能把这事顺利解决的人。
镜湖村新建了一栋办公楼，四间四层，加上一些附属用房，完全能住下大部分灾民。
镜湖村村民穷，但镜湖村委会不穷。
每年的镜湖承包费，镜湖村委会都有提成。
去年上半年，镜湖村委会四间建于五十年代的办公用房，在一次暴风雨中严重受损，摇摇欲坠。
姚宝华趁机向上面打报告要求新建办公场所。
上面回复说没钱，指示先把旧房维修一下，等以后再想办法建新的。
姚宝华说建办公楼不要上面一分钱，只要领导同意就行了。
不用上面给钱的事肯定好办，于是姚宝华动用多年积存下来的镜湖承包费提成，修建了村委会办公大楼。
在史玉明的反复催促下，岭南镇政府给了指导性的意见，建议灾民们搬往镜湖村办公大楼住一段时间，以不影响镜湖初中开学工作。
姚宝华表面上是答应了，但一直没行动，采取拖的策略，他不想灾民们搬到新建的办公楼里。
殷股长道“这是上面的意见，姚主任敢不执行吗？要不让孙局长叫卢县长直接打电话给他，看他还敢不敢拖。”
史校长苦笑着摆摆头，道“姚宝华狡猾得很，他在口头上并没有拒绝灾民入住办公楼，而是借口说办公楼还未完工，说等完工后再让灾民过去。他故意拖工期，早就只剩下清理垃圾的事了，就是迟迟完不成。今天来的时候，我去村部看了一下，办公楼前又多堆放了一车砖，我问这是干什么用的，他说想把几间房子中间隔个墙。隔个鬼啊，就是诚心不让灾民入住。”
殷股长说“后天就要开学，看来靠姚主任来解决是靠不住了。再想想其他办法吧，真不行就延期开学。”
史校长哭丧着脸说“你说我们镜湖初中能迟些开学吗？本来就跑了不少学生，倘若推迟开学，家长们肯定有意见，只怕到时又有很多学生跑到其他学校去。刚撞见了吴梁伟，他故意问我镜湖初中教师节前能不能开学，他们丰凉初中一直虎视眈眈，巴不得镜湖初中开学越迟越好，好多招些我们这边的孩子，他们心里只想着多收借读费，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
“住下的灾民全是姚屋组的？”殷股长问。
史校长说“姚屋组占四十多户，其他都是周边各组的，你老家殷家湾也有几户。”
“啊？我还不知道这个情况。我只晓得我大叔二叔都搬到亲戚家去了。”殷股长放下手中的茶杯，很是吃惊。
林非凡皱着眉，他想起了昨天小姨去他家了，小姨还念叨着镜湖初中几时能开学。
小姨的儿子在镜湖初中读初二，她担心迟开学会影响孩子的学习成绩。
“我有个办法让灾民们搬出镜湖初中，不知道行不行？”林非凡鼓起勇气道。
。
17、粮油关系
“你有办法？”史校长将信将疑，虽很想听听到底是什么办法，但心里没抱什么希望。
林非凡坐正身子，咽了一下口水润了润嗓子“我们可以直接去做灾民的工作，我小姨家也是住在那里，我保证能把我小姨接到我家去住，我小姨父兄弟四个，其他三个兄弟我小姨父应该能做通工作。那些灾民中肯定有一部分人家有孩子在镜湖初中读书，我想他们也是希望镜湖初中早些开学，他们更应该会支持的。”
“好主意，殷家弯的几户人家我包了。”殷股长拍了一下手掌，本来他也是这个意思，没想到林非凡先说了出来。
“我也有一户远房亲戚在姚屋组，我应该能做通他的工作。但不知这方法是否妥当？”史校长微皱着眉头，拿不定主意。
一直是在向上级部门和镜湖村委会反映情况，却没有直接跟灾民们接触过。
因为史玉明觉得撤走灾民应该是政府部门的事情，学校去做这个事情只怕会做不成。
倘若是戴上一顶赶走灾民的帽子，与抗洪救灾的精神背道而驰，说不定还要受处分。
林非凡不懂这里面涉及政治层面的事，急忙接话道“怎么不妥当呀？我们多发动一些人做工作，谁家没个亲戚？亲帮亲，邻帮邻，哪家有个亲戚受灾了，谁都会愿意帮一把。只不过有些灾民怕麻烦亲戚，所以就不愿搬，比如我小姨家，我妈催了好多次叫搬过去，小姨就是不同意，怕给我家添麻烦，说住在学校里方便得很。”
殷股长体会到了史校长的担忧，笑了笑说“咱们先试试，说不定会很顺利，我们也不强制灾民搬走，遵循自愿的原则，真搬不走的，若是户数很少，就让他们继续住就是了，到时轮出一些房屋挤挤，应该不妨碍正常开学。”
史校长站起身，道“行吧，那今天下午就得行动了，我这就回去，通知一下各个教师，争取他们一起帮忙做灾民的工作。”
“我要去新华书店买几本书，争取早些回去，下午我就去做我小姨家的工作。”林非凡也站了起来，很是高兴，他没想到他出的主意马上就可以实施了。
殷股长道“我下午也赶过去，把我老爸也带上，一起做殷家弯那几户人家的工作。”
史玉明满面春风，笑道“老校长亲自出马，效果肯定好！殷股长，你看看，学校就要不断增加新生力量，林非凡还没到学校报到，就给我们出了个这么好的主意。以后每年你都得给我们镜湖初中分配新人。”
殷股长道“过段时间，还真可能有一个人会调到镜湖初中去。”
“呃——今年的毕业生吗？教什么呀？”史校长饶有兴趣地问。
殷股长顿了一会儿，比较严肃的样子，道“局党组正在研究，还没形成决议，目前我不好说具体，我们还是先解决好灾民安置问题，人事调动的事到时再说吧。”
……
史校长先告辞后，林非凡随后也走出了办公室，却在走廊里看不到范强。
到了一楼，发现范强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
“怎先下来啦？我还准备背你下来呢。”林非凡道。
“得了吧，跟他们说些什么呀？这么长时间，我都等烦了。”范强一脸不悦。
林非凡解释说“正好镜湖初中的史校长来了，就多说了几句。”
范强气鼓鼓地说“我先前看见他进来，刚又看见他出来。他来的时候还冲我笑笑，走的时候我主动打招呼，他爱理不理，好像我欠了他钱似的。他是不是让殷股长欺负了？”
林非凡笑着说“不是被殷股长欺负了，而是被你欺负了。”
“我欺负他？我今天才认识他。我欺负他个鬼呀！”
“好不容易分配个人来，人都没见着，就被借调走了，你说这算不算欺负？”
范强尴尬地笑了笑，道“那也不是我欺负他，顶多是我爸欺负了他，所有的事都是我爸去搞定的。”
范强猜测爸爸肯定没打点史校长，他记得爸爸买了好几条红塔山和一箱剑南春，还买了十几斤镜湖特产一级银鱼，都是用来搞定借调的事，东西全都散出去了，估计史校长什么也没有得到。
“走吧，去档案室。”林非凡说。
“去档案室干嘛？”
“殷股长叮嘱的，去了就知道了。”
……
档案室在一楼，一个约三十多岁女管理员知道二人来意后，很麻利地从一大堆档案袋里找出二人的档案。
她抽出毕业证以及几张纸，叮嘱二人回去后到派出所办理户口迁入，以及到粮站转入粮油关系。
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毕业证，林非凡不免有些感慨，三年师专时光，为的就是换来这个绿色外壳的本本。
而当看见户口迁移证时，又有一丝失落，三年前考取师专时，到派出所去迁户口，心情激动的能飞起来。
终于飞出了贫穷的岭南镇，吃上了国家饭碗，户口可以迁到城市里。
没想三年后又得迁回来，那当年迁出去干啥呢？迁去迁来又回到原点，图了个麻烦而已。
不过这次不会迁回镜湖村镜湖组，不是跟爸妈共一个户口簿，而是落户镜湖初中，户籍性质也由农业改为非农。
虽回来了，没能留在城市里工作，但不再是农民身份了，想想也是值得欣慰的事情。
“这个有啥用？”走出档案室后，林非凡拿着粮油关系证明问范强，这张纸蛮精致的，比派遣证都好看。
“不同以前了，没什么卵用，转不转无所谓，只不过是个形式。”范强懒懒地说。
“你咋知道？”林非凡惊讶地看着范强。
范强把粮油揉作一团塞进口袋里“我爸说的，我有个表姐在粮站工作，都下岗了，粮站都自保不了，还有能力处理别人的粮油关系？现在粮油都得靠自己买，市场经济了，懂不懂？”
“真的没什么用啊？”林非凡不免有些失落。
小时候总羡慕吃商品粮的人，听说那些人可以以更低的价格购买粮油。
吃商品粮，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比种粮食的强好几倍。
总算轮到自己也吃上商品粮了，却是空名声，没什么用了。
生不逢时啊。
……
。
18、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两人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