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出去了,这样的小利,恐怕还入不了眼。”
司隶牛心头一哂,呸!
五百万两是小利,这小子分明是想以退为进抬高价码,这些汉人心眼可真多。
“其实撷珠馆决定做这笔生意之前是做过一番功夫的,霓裳阁初初开张就在月氏城汉裳定制这一行占了一席之地,少东家的手段司某还是很佩服的。”
司隶牛一边嘴角高高挑起,笑得有些张狂。
江四六眼皮一跳,笼在袖中的双手暗暗蓄力。
卫承晔送月里朵汉裳、张奎北司衙的商行打压天衣坊和撷珠馆,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是霓裳阁的人在暗中操控,但最终确实促成了霓裳阁的声名和口碑渐起、招徕到神木将军府这样的大人物上门的结果。
同行只要有心,总会从这些事情的前后因果里发现些端倪。
司隶牛若是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就很危险了,那么今日就不能让他活着走出门去。
司隶牛并不知道只因这一句话里他卖了个关子,已经给自己招惹到了杀身之祸。
“少东家其实手中很缺银两吧?”
司隶牛袖子滑动,在空中抡起一个半圆,“我的人一直关注贵店的动静,只在十几日前出过一批货卖给了都木家的古玉小姐,之后一直再无进账。”
“甚至几日前,你们约古玉小姐到店时所准备下的东西,也是那裁缝自己出钱采买的。”
司隶牛忍住笑看向承晔和江四六,满意地看到他们瞠目结舌的神色,“六百万两,如何?”
江四六眉头皱得更厉害,手臂上的劲儿倒是一股脑松懈下来,这蠢货,就查到了这些?
“不行不行”,承晔摇摇头,“我说了,霓裳阁不做这笔生意。”
司隶牛有点恼火,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他神色渐冷,“那公子说,报价多少合适?”
“这不是报价不报价的问题”,司隶牛看对面的少年公子似是颇为头痛,甚至站起来在一旁负手踱起步了。
“都木将军家的生意,你我都知道其背后的价值有多少。”
结交都木家,又攀上三王子,打入突伦王族贵胄圈子基本已经入了门了,这才是这笔生意的价值。
司隶牛点点头,这小子果然很懂经商之道啊。
可是,说这些,不还是嫌自己报价低,配不上这笔生意背后的价值?
却见那华服少年脚步一顿,玉面上一层愠怒:
“这是我自己费尽手段争取到的机会,你们撷珠馆平白得了,我心中不服!”
哈?不是看不上六百万两银子,只是因为这个?司隶牛张大嘴。
他同时有些头痛,少年人的不服气,好像不好谈价码买断吧。
“那公子要待怎样?”司隶牛摊牌。
“我要做你天地酒坊的生意。”
那少年坦言道,双目闪闪亮。
从上午得知撷珠馆死命截胡了都木家的生意发誓能做出同样的东西时,承晔就猜到这些人打的什么算盘了。
既然要他放弃好容易到手的打入皇族的机会,他肯定是要换一个对自己更有利的机会,不然凭什么要他放弃?
方才做的那些姿态不过是为了迷惑司隶牛,不然自己的意图太早表达出来,反而会让他起疑,不敢应下这样的生意。
但这个答案对于司隶牛来说却是十分意外,他眯起眼审视眼前的少年。
“叶公子,你可知天地酒坊做的是什么生意?”
承晔歪头一笑,“司掌柜别忘了,我是汉人,酒品专营、酒课税这些事儿,我们的朝廷千百年下来,在这方面做过的事试过的手段,要比突伦人多得多。”
天地酒坊是乌木扶风一力促成、创办和经营的,初衷便是为了获取养兵的军费。
其时乌木南江初上位,支持他上位的除了少部分的突伦贵族,更重要的便是修曷手中掌握的其余部落成员组建的奴隶军团,他们天生噬杀好战,比放纵享乐骄奢淫逸百余年的突伦贵族强得多。
但做了皇帝的乌木南江并不能以更大的利益回报他们,他还需要平衡甚至强化原有的突伦贵族来获取更多的支持,所以修曷和大王子扶云下属的努力军团只能自力更生,乌木南江便给了他们这条生路。
司隶牛眨眨眼,这少年熟悉天地酒坊的源起和背后错综复杂的政治背景也不稀奇,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气,汉人之身也想染指突伦皇商的生意吗?
承晔笑意更浓,露出好看的牙齿。
“我是个商人,只为逐利不为其他。所以酒品专营、酒课税这些方面我没打算介入,我也没这个资本,这一点司掌柜尽可放心。”
看着司隶牛狭小的眼睛已变成一条缝,其内隐约有亮光闪烁不定,承晔在他身畔不远处站定,略略俯身道:
“我现在说说,能为天地酒坊提供的价值和增添的利润,司掌柜姑妄一听,听完之后是否要合作,单凭你们做主就是。”
承晔快步走回到座位前落座,自风炉上取下茶壶,为司隶牛和自己添茶。
“第一,我能助天地酒坊提升产酒品质。”
“在下好酒,也喝过不少天地酒坊的好酒,恕我直言,这些酒若是送到南地汉乡,恐怕只能落在中下水平。我有能力找到更好的工匠,将天地酒坊的酿造程序和手法做一次升级,让酒的滋味提升几个档次。”
“第二,是基于第一点的基础之上,好酒的品质提升之后,我建议司掌柜将酒水分级分档分开定价卖出。”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购买最好最贵的酒,作为酒商更没有必要做出了更好的酒却对贵族和平民同等定价。好酒掺水后口感会变淡变差,我的工匠有能力通过掺水、简化工艺促成酒水分出品级,成本不同最终售卖价格不同,贵族和平民的生意都能做,也都能增加售卖份额。”
司隶牛的小眼睛渐渐瞪大,承晔能看出他在动摇、权衡。
他并未看到连在身后一直低着头的江四六也是讶异,自家二爷什么时候学会做生意了?这说的,分明很有道理!
他听出来了,自打上午听到撷珠馆的消息,二爷就猜到即将发生的事了,而且那时就打定主意要用都木家的那笔生意换这个打入天地酒坊的机会了。
“第三,我可以利用自家的人脉卖出更多的酒。”
“我了解到,天地酒坊目前仍然是依靠门面店铺卖酒,这个方式很有局限,来客也多是月氏城的权贵王室。突伦与大宸不同,地广人稀,人群居住不集中,这种店铺能笼络到的人群很有限。”
“我家中产业除了制衣之外,还有布庄、皮货生意和青楼,这些店面除却自身的酒品消耗之外,还能针对他们各自的贵宾贵客售卖酒。这些贵宾基本上覆盖突伦各地大小城中的大户豪门,基本都有自家的酒窖,每次采买酒类都是大批购买,且必须都是好酒,这能为天地酒坊带来多少额外盈利司掌柜自去想。”
少年一口气说完,端起香案上的茶盏一饮而尽,看向神色已经全然松动的司隶牛,嘴上衔了一缕气定神闲的微笑说道:
“我谈生意喜欢一步到位,以上第一点第二点算是我奉上的诚意,八百万两打包卖给天地酒坊。先付四百万两,待我给的工匠替酒坊完成改良,酿出好酒之后再付余款四百万两。”
“至于第三点,我做的是锦上添花的事,我所卖出去的这部分酒产生的收益,与天地酒坊二八分成,我分八成。”
第194章 权衡
这一日直到吃过饭消食遛弯,一直到承晔准备脱衣就寝,江四六一直跟在他身后,老脸红红,老眼闪闪。
承晔实在忍不住,径直换上亵衣躺在床上,一面拉过薄被往身上遮盖,一面向江四六挤眼睛:
“叔,你别这样,有什么话直说就行。我要是女孩子我就要被你吓坏了。”
呸呸,江四六啐他,这孩子什么时候学坏了,说的这叫什么话。
他随即双手交握在胸前,双眼发出亮光:
“我的爷,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酒的生意的?”他道。
“我不会做酒的生意啊”,承晔瞪眼,“应该说我就不会做生意,这你应该很清楚吧。”
从前怀疑自己好色败家爱骗钱的事,也就发生在十来天以前嘛。
这……江四六舌头打结,总之今天跟司隶牛说的那番话,明显是经验老到的生意人啊,再加上对撷珠馆抢生意这件事的提前判断和对策,啧啧……
“下午跟司隶牛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你很清楚吧四六叔。”承晔道。
“咱们家哪来的遍布突伦的生意、店铺和人脉啊”,承晔拍拍床铺:
“除了这家店是禀义叔出钱开的,张奎那边是抢来的,至于青楼么,也是我威逼利诱要挟之下,他们才愿意帮忙的。”
是啊,江四六点点头,他下午听到这里也犯糊涂了,还以为这小子有本事留了什么后手呢,原来是吹牛诓骗啊!
他旋即反应过来,恼怒地跺跺脚,“那,这……将来怎么办?不就露馅了?”
承晔掩嘴打个哈欠,又伸伸懒腰,“我们毕竟不是来赚钱的,将来怎么样走一步说一步吧。”
“他们发现我们提供不了价值,怎么会放过我们?”江四六跺脚。
“怎么会呢?我说的第一第二点很容易实现啊,想办法找几个酿酒手艺人能达成的。”
“那第三点呢?”
“第三点本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我们即便做不到,对他们也没有太多损害”,承晔看了江四六一眼,神情颇为无奈。
“叔,再怎么样,逼着张奎他们想想办法,我们还卖不出几单酒吗?”
江四六张口欲要再说些什么,忽地耳朵一动,窗外有人轻声笑了。
紧接着窗户被打开,素色衣袍翻动,散着长发穿着轻软布袍的如意飘然进房,在烛火幽暗的房内如同不染凡尘的谪仙。
“最重要的呀,不是你说的这些”,那谪仙极有韵味地朝江四六翻了个白眼,又看向床上躺着的承晔。
“小猴儿,你想明白了没有?为什么这家卖酒的非要抢这单生意?我做出来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仿出来的,隔行如隔山哪。”
江四六甩袖子,又别过脸哼哼,“人家撷珠馆也有生意,做的就是这个买卖!”
如意恍若未闻,懒得与他多说,倒是承晔笑了笑说道:
“就是撷珠馆要做生意,也不需要这么赔上整家店做赌注的,这笔生意的获利还没大到这种程度呢。”
“对了!”如意一拍承晔裹在薄被下的身子赞了一句。
“所以啊,我来问问你想清楚了没有,可别一不小心把我卖了!”
如意掰着手指喃喃,“为了赚钱?那不可能,这种主子娶亲的采办,他一个商人哪敢多捞半分油水?万一得罪了人可了不得。”
“既然赚不到钱,那是为了名?不对不对,天地酒坊该有的名都有了。”
如意放下手有点泄气,“所以司隶牛他们抢生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为了积累人脉。”承晔道。
哈?这下如意和江四六同时出声。
天地酒坊是大王子乌木扶风的产业,他们自然是积累了大王子的足够人脉,古玉的婚事采办这单生意里,最大的人脉资源也就是三王子乌木扶影了。
但是,天下人都知道,在突伦当前权势熏天的是大王子和二王子,这位三王子在两个哥哥面前,毫无存在感。天地酒坊要巴结乌木扶影,烧的冷灶也真够冷的,都要塌了。
“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去攀附三王子,不怕让大王子不痛快吗?”如意问道。
天地酒坊也是依附于大王子才能生存的,万一这次讨好三王子的事犯了忌讳,得罪了大王子,那可是太不明智了,不是做生意的商人做事的风格啊。
承晔摇摇头,“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测。”
“我了解到一件小事”,费鸣鹤之前给他整理的一本关于突伦国内情形局势风土人情的集子,里面提到这么一件小事。
“每年的上元节,天地酒坊会同时给大王子和二王子准备年礼送到府上,而且所备的年礼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厚此薄彼的时候,而且这礼,两个王子都会照单全收,年年如此。”
按说既然是大王子的产业,大王子和二王子又是势成水火的关系,只要亲近大王子,自动就成为二王子的敌人了,但天地酒坊在两个王子之间做的平衡很让人在意。
“这才是正经的商人本性,谁都不轻易得罪,谁的钱都赚。”
如意拊掌赞道,
江四六也默默颔首,想必大王子也是首肯的,毕竟他经营天地酒坊的目的就是为了钱,只要能赚到钱,从二王子这个对手手里赚岂不更令人痛快。
承晔接着道:“今年上元节也是如此,但是现在,他们又开始不遗余力去争取攀附三王子的机会了,从前,三王子是被他们忽略的人。”
室内忽地寂静下来,三人的神情都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