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嫁
“醒了?”不待她想得更多,一个不耐烦的女声传入耳朵。【最新章节阅读】
吴兆容听见动静,推门而入,“醒了就赶紧拾掇,巧媒嫂等了半个时辰,快把公公的大红袍喝完了。方才郎中来瞧过,说你一点儿事也没有,啧,白白花去二两银子……
——咦,你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
她抓起一条巾布,塞到一脸茫然的沈月然的手中,并把她按到小杌子上,“赶紧的,别怠慢。这次巧媒嫂说的米铺陈公子可是大红人一个。知道长粒米吗?听说就是人家家专专从辽地贩来的。县令夫人爱吃得紧,县令还批了个特供给人家。沈家若是攀上这门亲事,别的不敢说,往后吃米肯定不愁,而且还是精贵的长粒米……
——咦,你怎么还是不动?”
沈月然终于回过神来,听出这个絮絮叨叨的妇人的话中意。
“你是谁?给谁说亲?给我吗?我又是谁?”她认真地发问。
吴兆容一怔,旋即又噗嗤一声掩面而笑。
她拿起木梳,撩起沈月然的发丝,一边动作生硬地挽着发髻,一边笑道,“好,好,姑奶奶,算是怕了你了行不行?今个儿就由我这个嫂嫂来伺候你妆发行不行?
那日嫂嫂口气是重了些,可是说到底也是为你好。姑娘哟,你都满十六了,不能再挑三拣四了。再挑下去,对你自个儿,对沈家都没有好处。
得了,发髻挽好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铜镜中的人儿,形容标致,顾盼生辉。
她满意地点点头,顿了一顿,从头上取下玉簪小心地插入沈月然的发髻中去。
“月儿这模样真是没得说,来,和嫂嫂一起去见见巧媒嫂。这次啊,无论如何也得把你嫁出去。”
嫁?!
沈月然的脑袋仿佛被一只千斤重的铁锤激烈地敲打,记忆的闸门再次被打开。
“我元小诺愿意嫁给丛浩,做他的妻子,无论好是坏、富裕或者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俩分开。”
“丛浩,无论你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我都可以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宋婷,我求求你离开丛浩,看在我们相识十年、姐妹一场的份儿上,把他还给我好不好?你有能力,有头脑,有事业,外面追你的男人一大把,我什么也没有,我只会料理、家务、园艺、照顾宠物,在这个城市中,我只有他!”
“丛浩,你听我解释,我和高原真的只是偶然遇见,什么关系也没有,那封信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根本不知道宋婷是从哪里得到的。你相信我,不要相信她,我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我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不会说……”
“丛浩,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妻子,我已经……啊……”
眼泪再次决堤。
为什么到头来被雷劈的人是她,而不是那对狗男女?!
她的心中满是怨忿、委屈和仇恨!
“走啊。”吴兆容终于察觉出沈月然不是在使性子,而是真的有些异样。曾听人道,如果遭遇雷劈电击,就算毫发无伤,也会神智失常,六亲不认,变成痴了——
坏了,坏了,如花似玉的小姑子若是真的痴了,沈家还能指望什么?
她打了个冷战,甩了甩头,努力把这个不详的念头从脑袋中甩出去。
这个紧要关头,小姑子怎么能痴了呢?哪怕嫁进陈家,聘礼收到手再痴了也行啊——
“我不嫁!”
沈月然咬牙切齿,吐出三个令吴兆容心惊肉跳的字眼。
婚姻带给她的只有委屈、难堪与痛苦,为什么她一再地哀求、退让,换来的还是冷酷的背叛,无情的抛弃,甚至残忍的杀害?
肮脏的婚姻,丑陋的人性,不公平的世界呵。
吴兆容陡然变脸。
不嫁?
一个女子不嫁人,是想上天做神仙吗?
一个女子不嫁人,世间还有她容身之处吗?
一个更不详的念头冒出来,小姑子不是痴了,而是疯了——
吴兆容又是一个冷战。
可是瞧她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口齿清晰,怎么看也不像是疯颠之人?
难不成,她是对这个陈公子还不满意,所以又在使小性子?
对,对,一定是这样——
吴兆容一手握住沈月然的手腕,微微使力。
“你已满了十六,若不是县衙的文书卖与公公几分薄面,那百两罚金早就来缴了。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挑挑拣拣的机会?
平日里公公护着,你娇气些便娇气些,任性些便任性些,我这个做嫂嫂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相安无事,也就过去了。可是今个儿,便是有天皇老子护着你,也不能由着你胡来。
我且明白地告诉你,月底之前,一定要把这门亲事说定,年底之前,一定要把你嫁出去。这事儿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沈家说了算,朝廷说了算,我这个嫂嫂说了算!
你若是今个儿再对巧媒嫂无礼胡言,往后在沈家无立足之地都是轻的!巧媒嫂走了,还有灵媒嫂、好媒嫂,让她们为你说个耳聋、腿瘸的半百老汉,看你如何再敢说不嫁?”吴兆容口厉色也厉。
沈月然不以为然,冷哼一声,甩开吴兆容的手。
蛇蝎心肠的极品闺蜜她都见识过,何况眼前这个翻脸比翻书快的厉害嫂嫂。
软弱、无能、天真的元小诺已经死了,被自己的丈夫亲手从28楼的天台推下去摔死了!
无论她的灵魂附着在哪里,她的记忆不灭,她的仇恨不息,她再也不是那个令自己都觉得窝囊的元小诺!
如果她穿越之后,还要再面对一次婚姻的无情碾压,那么和地狱的轮回有什么区别?
她说了不嫁,就是不嫁!
她心思一转,唇角泛笑,“巧媒嫂呢?巧媒嫂在哪里?”
吴兆容见沈月然神情变化,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的威胁奏效,露出几分得意,“这才对嘛,月儿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子。来,跟嫂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