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禁闭室
十天的上诉期就这样无精打采地过去了
这期间小号里的人流水一样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
孟姐也走了临走时扯着男人嗓子嚷鸟语:“玛戈壁地草尼玛拜拜”
这话估计是在感激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上午我们整理好了被褥早早起來挤在门口等着來人提我们走
高队长还真准时阳光刚刚照上墙的时候就站在门口开门了
我的心跳得厉害好啊我终于可以下队啦我终于可以跟别的犯人享受一样的待遇了我终于可以要求家人來接见了回头看了看宫小雷这小子的眼圈红红的估计他此刻的心情跟我差不到哪儿去大膘子和瘦猴子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嘿嘿笑着往前猛挤
跟在高队长后面刚走出第一道铁门外面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政府我是入监队犯人康杰我们队长让我过來给胡四带个话”
高队长招手让站在门口擦汗的小杰进來:“有什么话就说跟我不必玩心眼儿”
小杰贼笑着挤了进來:“政府真体谅人”把我往旁边一拉小声说“祥哥让我过來告诉你一声小迪也去了三大队你去了以后跟他联系一下有什么困难就告诉他还有小广也在三大队祥哥嘱咐你见了小广别跟他提蝴蝶的事情他们之间的事儿很‘糟烂’别把自己也搀和进去听说蝴蝶判了本來留在看守所服刑后來被人咬了也许会加刑加了以后就不一定在看守所了沒准儿能來劳改队蝴蝶那个人很记仇龙祥怕你跟小广靠得太近容易……”
我打断他道:“我明白祥哥的意思让他放心我不会做那些沒有脑子的事情”
小杰笑了笑:“呵你行好了就这些”说着摸出两包烟递给我“拿着这是我给你的我也打不了几天水了干得沒意思以后戳弄点事儿也下队去先这样吧”
高队长走过來分开我俩对小杰说:“说完了就走人我这里不留装大头的”
小杰倒退着走到了门口:“去了好好混沒准儿我能跟你沾点光呢”
高队长跺了一下脚:“想留下学习几天”
小杰鼠窜而去
大门口走过來一位下巴刮得铁青的队长跟高队长打声招呼冲旁边一歪头:“就是这四个人吗”
高队长点了点头:“就这四个杨队这四个人刚加完刑”
杨队长瞥我一眼眉头一皱:“哪个叫胡四”他好像知道我是谁故意这样问
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自尊心早已瓦解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但杨队长这沒有明确意义的一瞥还是让我感觉如芒在背我慌忙上前一步垂下头道:“报告队长犯人名叫胡四”
“嗯我猜得果然沒错”杨队长向我摆了摆手“过來让我看看你长了几个脑袋”
又坏了我暗叫一声不好心想听他的口气这是要拿我出气呢我慢慢蹭过去惶惶地蹲在了地下
杨队长勾起我的下巴研究古董似的端相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哈哈哈还真看不出來你还能下手打人呢”转头问高队长“哪个叫宫小雷”
沒等高队长说话宫小雷直接就蹲在了我的旁边:“报告政府犯人就是宫小雷”
杨队长收起了笑容:“还真的是你怎么又犯什么事儿了”
宫小雷一脸无辜:“杨队上次你不是说了嘛我这脾气不改不出半年就回來还真让你给说对了我拿了人家几块钱就又重新‘回炉’了”
“拿说话别这么轻松你是又抢劫了”杨队长拍了两下巴掌“好了朋友们都在门口蹲好一会儿跟我走”说完推开值班室的门进去了估计是办手续去了
宫小雷的脸色有些发黄眼睛也飘忽得厉害不停地念叨:“天我怎么又掉到他的手心里了呢”
我紧着胸口问:“这个杨队是不是挺厉害的”
宫小雷的眼睛盯紧了值班室:“大大的厉害除非别在他的手底下犯事儿一犯事儿就等着受吧在他的手下‘扛活儿’再大的尖儿也给你磨平了……”宫小雷絮絮叨叨说个沒完把我们全听傻了感觉就像有一阵凉风从脖颈子往里面灌似的
高队长拿着一张白纸出來了:“來來來都在这上面按个手印”
这是一张禁闭记录早就写好了无非就是走走过场
趁按手印的空挡我轻声问高队长:“高队姚平光呢”
高队长叹了一口气:“走了别打听了我还是那句话路是自己走出來的”
我不甘心地加了一句:“药瓶子大哥是个不错的人他怎么就走了呢”
高队长轻声叹了一口气:“人都是不错的关键看你走的是一条什么路”
这话太有道理了是啊人在路上行走指不定哪一步沒走稳就跌倒了
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我忽然开朗起來我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到了沒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困难犯了罪终将面对惩罚而接受惩罚无疑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问題是应该怎样去通过这种痛苦的洗练來获得新生怨天尤人之于现在的我已经不复存在了我觉得现在的我已经有了一些成熟的意思如同爬出粪便的蛆虫我将面对现实奋力挣脱包裹在外面的那层硬茧直飞天外呼吸另一种空气
我用力挺了挺胸脯一时间感觉自己猛然长大了就像矗立在天地之间的一棵参天大树
此刻我茫然又期待想尽快体验一下真正的监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