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质?多难听啊!”温莎漫不经心,“曹大人,咱们就这几个人在这里,就敞开了说罢。”
“我一回来,你就急着把黄柯送给我,还扔出个什么协助我治理东杭的理由。曹大人啊,东杭的治理不是本将军该干的活,你千方百计把本将军拉拢,用那什么情怀啊,恩慈天下啊之类的大理由,让本将军留在东杭,若本将军没猜错,是想让本将军替你背黑锅罢?”
曹方脸一滞。
“曹大人啊,我刚来东杭的时候你就用这一招,当个撒手掌柜。现在东杭出大事了,圣上若是发怒,不管原因是东杭的治理还是疫区的管制、抑或是洪水泛滥后的处理,第一个倒霉的,便是本将军。我说的对不对?”
曹之阅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父亲和他说的,可不是这个理由……
黄柯却是眉头一动。
“你倒是好了,中规中矩,天灾人祸的,可本将军治理的辖区内,出了那什么乌有大师的邪教活殉之事,该扛的锅一个不剩,还不如多给本将军背几个。”
温莎叹气:“这些事,都是千丝万缕纠缠着的。不管怎么查,都跟本将军的疫区有关。曹大人,你这时候把美人塞过来给我,还是这么一个棘手的美人,是嫌本将军死得不够快么?”
温莎指着自己鼻子:“曹大人,你看我像傻子么?”
曹方:“……”
曹之阅“噗”笑出了声。
黄柯若有所思,正色望向温莎。
温莎也注意到黄柯的视线,朝他一笑。
她是明媚健康的长相,俏皮灵动。
黄柯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了几下,那清冷的脸色缓了少许。
温莎继续道:“这样吧曹大人,你家宝贝曹之阅,反正也是要走官场这条路的,让他跟我磨练磨练一番,你对我的好意呢,我就心领了,黄柯,我也收下了。”
她从床上跳下,站直了身子,凛然道:“东杭,我也给你扛下了!”
不管扛不扛得下,只要她活着,东杭这个差点活埋了她的地方就别想好过,还有,这里边隐藏着的势力,她一定要翻出来!
或许是刚杀过人不久,温莎只要收起了嬉皮笑脸,她满身的杀其顿现:“曹大人,咱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邪教害了我的人,我本就是要跟他们决一死战的!只是希望曹大人以后行事,有事明说,共同处理公事,莫要再如此圆滑迂腐推诿,恁得遭人嫌。”
她手一伸,搭到曹之阅的胳膊上,把曹之阅压得歪了歪。
曹方眼睁睁地看着温莎冲他挑眉:“你莫忘了你儿子还在我手上!”
黄柯的视线望向温莎那血迹已经干涸了的手,垂下了眼皮。
他昨日便听到有人跟曹方汇报,说温莎把灵堂那边的人全杀了……
归春堂的掌柜王春林也去参与了救援灾民的过程,回来时脸色不是太好看。
“只有一些学子活下来了……灵堂那残肢头颅堆积成山……”
几乎所有前去那灵堂的人全吐了,夜不能寐,即使见惯了生死王春林也不例外。
黄柯寄居在王春林的家中,自然也听说了现场的状况和细节。
一个女子,能杀如此多的人还面不改色,夜晚还能睡得着?
这女人,有趣。
黄柯嘴角泛起细微的弧度。
“啪!”温莎手掌拍过来,又砸得黄柯的肩膀歪了歪。
“过来干活啊,笑什么笑,别以为你笑了我就不使唤你了!”温莎冲黄柯道,“这位白衣菩萨,快去熬药汤!”
她嘀咕着:“明明身穿天青色的衣裳,非仗着自己长得帅,说自己是白衣菩萨,跟曹大人一眼不长眼。”
已经告辞出去的曹方脚步又是踉跄了下。
曹之阅又是“扑哧”笑出了声。
温莎让画儿把黄柯带去跟太医报到,自己则带着曹之阅去看李万里审讯。
“……我们昨日早晨见了雪儿姑娘,当时她冒雨进了疫区,说是小虎大人的命令。”那四个禁军中的一个跪着说道。
小虎也坐在一旁,听到这话,眼睛瞪圆了:“果然是你跟邪教的人串通,害的小姐!”
雪儿也与他们一同跪着,她神态冷静,眼里被蒙上的布早已被拿下,一双灵动的双目不再有光彩,而是极度无神。
她没有做声,定定望着地面上的淤泥。
“小虎,先别着急!”李万里提醒了一句。
小虎气愤难耐。
章起本在一旁听着,见到小虎的气恼,又见温莎带着曹之阅从不远处走来,他刚想开口,又选择了沉默。
雪儿这人,明明没有上级的命令,还私自地去行动,如此自作主张的小妾,还是不要纳的好。
“雪儿姑娘,你可有话说?”李万里没有看到温莎,他继续审问。
雪儿摇摇头:“奴该说的,已经说了。”
小虎一下站了起来,气道:“就是那些你怀疑小姐在疫区里,然后冒我的命令进去那些话?没别的?大山是不是你们的人杀的?说!”
雪儿道:“奴,不曾害大山大人。”
小虎气得团团转:“你昨日早晨一直鬼鬼祟祟,我早该防止你的!”
“是了!昨日她冒着雨进去的,身上还穿着小虎大人的外衣!”有个跪着的禁军突然想起细节,连忙解释,“我们便是看到了小虎大人的鹰服,这才放她进去的!小虎大人,我们不是叛徒!”
章起心里一动,他也想到昨日雪儿的异常了,但见温莎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而是躲在大家身后不吭声,他也不做声。
小虎没想到雪儿跟他搭上了关系,见众人目光都望向了他,他抓了抓脑袋:“衣裳……衣裳是怎么回事?啊,是了,是我给你的!”
雪儿依然低头不语。
“你便是穿着我衣裳去了那邪教组织里?你坑蒙谁呢?他们不怀疑还不杀你?我昨日明明见到你穿的外衣跟那些人一模一样!亲眼看到!”小虎看到雪儿那闷葫芦就生气,“我那衣袍呢?你是不是给什么逆贼了?”
雪儿似乎神游天外,她像一尊木头一般,跪着不动。
小虎看着她就生气。
这人好像一心寻死,什么话都是能省则省,让人看着烦躁!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奴,知错了。”雪儿低声回,“雪儿大错,但求一死。雪儿此举,与三个妹妹无关,还望小虎大人明鉴。”
小虎大人……
小虎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这称呼很奇怪。
“小虎,你为何把你外衣给雪儿姑娘?”李万里忽然问小虎。
小虎一怔:“什么?”
雪儿默默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你怀疑我?”小虎觉得很荒谬。
“例行公事之问。”李万里也觉得小虎怪怪的。
为什么把自己鹰服给她?
小虎脑海中闪过雪儿昨日急匆匆过来和他说话的样子,那时她浑身湿透,神情慌张,她要说什么,自己全然不记得,只记得她玲珑有致的身体,被她湿透的衣裳裹紧,看起来很冷的样子……
她当时,要跟自己说什么呢?
“昨日我听到你说什么不该进去疫区的人进去了,可有此事?”李万里道,“当时我在审讯室里,你在外面,当时外面发生了何事?”
小虎也想不起来雪儿说什么了,他一时有些窘迫。
“我有看到雪儿姑娘!”章起忽然插嘴,“雪儿姑娘身穿小虎大人外衣,路上遇到我与曹大人家的书童楷体。若我没记错的话,雪儿姑娘的确有说见到有不该在疫区里的人出现,只一日之间,不知怎的混了进去,成了疫区担客。”
雪儿眼睛朝章起瞥了过去,章起也心有所感,朝她温然一笑。
雪儿木然地拉回了视线,继续盯着地上的黄泥。
小虎也看到了雪儿和章起的互动,他心里颇不舒服:“我好心给了你衣裳,怕你冷……你倒好,拿着我衣裳混进去和你们的人汇合,一同谋害我家小姐!”
“你进入了疫区之后,可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李万里问雪儿。
雪儿扣了个头:“已经不重要了,大人,雪儿认罪。雪儿冒着小虎大人的名义进去疫区,实属不应该。”
她说:“除此之外,雪儿并没有害任何人。”
“什么叫不重要?”小虎咬牙切齿,“把你昨日行程一一说出来!”
雪儿依然垂着头:“奴说过了。”
温莎叹了口气,抓来一个看热闹的小兵,耳语了一番。
李万里有些无奈:“小虎,你先安静。”
有个小兵径直走到小虎跟前,和小虎低声说了些什么,小虎一下泄气了:“不问了!”
李万里已经一一询问了那四个在疫区门口守门的禁军,目前基本上所有细节都能对得上,只剩雪儿的口供了。
“雪儿姑娘,你可知,你的几个姐妹,并不会因为你今日的说辞而逃过温将军的惩罚?”李万里坐着简陋的凳子上,一遍奋笔疾书,一遍问雪儿。
温莎透过人群看他,心情比较复杂。
那人竟是袁一昭啊……她早该想到的,原来李万里一直奇奇怪怪的,竟是这原因。
她从来没认真看过袁一昭的字迹,甚至李万里的字迹,她也不曾关心过。
她这一生,对待感情方面,一向迟钝,做事风风火火,为人又霸道,本来下老老实实抱着温家的大腿或者皇帝的大腿好好干活的,可偏偏生命中来了这么一个她瞧不上的怂男人。
这个怂男人,是她的夫君。
她看了一会,跟一旁的曹之阅说了些话,自己转身离开了。
她还是无法直接面对李万里,或者说,袁一昭。 温情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