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区南门的地道里的积水和沉尸已经全部清理完毕,曹方正在和李万里商议后续之事,曹之阅在一旁旁听着,见到温莎吊儿郎当地过来,连忙提醒一下两人。
“温将军来了!”
李万里和曹方同时往曹之阅所指的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三人嘻嘻哈哈走过来的,脸上没有一丝难过。
夕阳的光辉照在温莎大红色的将军服上,她看起来很是活泼,但似乎气质比以往更为沉着了。
李万里心口微微有些疼。
“曹大人辛苦了啊。”温莎远远喊了起来。
她嬉皮笑脸的样子,多多少少与现场沉痛的氛围不搭。
曹之阅连忙上前,向温莎禀报。
“……共有尸体两百八十三具,其中孩儿九十五、妇人一百一十、男子七十八。其中两百二十二人是马家庄的村民,与马老太有乃亲属,另外的六十一人想必是前去参加葬礼的。”
温莎仔细听着,点了点头:“姓名都登记好了吗?”
曹之阅也点头:“全都登记在册了。”
温莎望着那条地道,以及周围排列整齐的横尸,音色低了下去,略带沙哑:“曹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曹之阅看了一眼父亲,后者朝他点头后,他才开口:“马家庄那些……把他们一同火葬了,骨灰便埋在马家庄……另外,有外面的亲属也过来认领了尸体。尚且有一些无人认领的,便连同马家庄的一起合葬。”
温莎道:“好。曹大人,我扔有一提议。”
曹方道:“温将军且说。”
温莎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态,沉声道:“把此事告知全城,本将军亦会在此处修一座地道坟墓,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刻上,摆放在此处,以供东杭百姓前车之鉴。”
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夕阳中铿锵有力:“明日,本将军将会邀请东杭全程百姓,一同为这些无辜惨死的百姓下葬。另外,疫区里灵堂那边的尸体、洪水中不幸丧生的百姓、被拉去当活人殉葬的无知信徒等等,全都一同埋了。”
温莎闭上眼,深深地呼吸,慢慢吐气:“他们,都是受害者。本将军只要活着,定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曹方拱手道:“东杭有温将军,实是幸事。”
“曹大人,你还不明白么?此次惨剧发生,乃是幕后黑手策划已久之事,曹大人身为东杭巡抚,却一无所知、没有任何行动。此乃你治下,有些场面话就不要说了。”温莎冷笑,“不管本将军威逼利诱也好,手段蛮横也好,本将军既说了要扛下此事,便不会脱责。”
“曹大人,本将军需要你坦诚布公,一同解决此事。术业有专攻,本将军会带着本将军的人,去查蛛丝马迹,即使那幕后之人逃到天涯海角,亦会追上去算账。但曹大人,你该做的事情,请你不要再偷奸耍滑了。”
曹方脸色涨红。
温莎盯着他道:“我需要你,给本将军兜底,让本将军行事,无后顾之忧。东杭的一切,曹大人仍如往常一样便可。”
曹方呵呵一笑:“温将军……”
温莎打断了他的官腔:“本将军已经给皇上送上了奏章,此事不容辩解。不管曹大人您之前给皇上递过什么奏章,本将军都不理会,从今日今时起,我们两个的恩怨一笔勾销。本将军不会再坑你,也请曹大人,老老实实干着巡抚大人该干的活。”
曹方脸一黑:“温将军好大的气势!”
李万里和曹之阅都在看她,她注意到这两人的目光,微微一笑:“否则若是本将军发现曹大人在其位而无法胜任其责,本将军不介意先斩后奏。”
曹方正想拂袖而去,曹之阅却拉住了父亲。
“爹,孩儿觉得,温将军所言极有道理。”
“下官失责,下官定会向皇上请罪。”曹方也是有脾气的人,何况,他手里也有温莎的把柄。先前李万里跟他报信的内容,他可是一直记着的。
若此把柄用得好,此次的东杭之灾,他亦能有惊无险度过。
“几百人的性命,你能请什么罪?”温莎冷声道,“曹大人若坚持对本将军有所隐瞒,莫怪本将军不客气了。”
曹之阅听得有些懵,不由得插嘴问道:“温……温将军?”
温莎望向曹之阅:“你觉得,东杭邪教之事,这么久了,身为东杭大官,你父亲却一无所知么?”
曹方一怔:“你胡说什么?!”
温莎眯了眯眼:“本将军不希望你无故推诿拖我后腿,上一次咱们合作良好,是因为你小儿子被那些歹人掳去的结果。但若你这次还当个庸官,莫怪本将军不客气。”
曹方咬牙一哼。
“此次邪教之事,先前李万里有跟我讲述过,说是什么乌有大师手下的鼠帮蛇帮的邪教搞出来的,但曹大人你想必很清楚,此事绝不简单。本将军打算深挖下去,有可能会触及到一些势力。”
温莎的声音忽然有些悲凉:“不管曹大人对此事知晓多少,本将军既然承诺了承担此事,便不会对你们曹家痛下杀手。”
“整件事,所有细节,千丝万缕的交缠在一起,本将军不认为,曹大人您不知晓。或许有什么人阻扰了你,也或许你得到了什么通知,让你不要去管此事……”
曹方:“你血口喷人!”
温莎叹气:“不然,何以解释本将军一来,便有如此惨剧发生?”
她冷笑:“早不爆发此事,晚不爆发此事,非得本将军来了,才一下冒出来。若本将军没猜错,曹大人好心机!”
曹方气得两眼翻白:“温家小儿信口雌黄害我!”
温莎眼神悲戚,望着曹之阅:“今日之事暂时这样吧,你先带你父亲回去。我说了会保他,便不会食言。明日,通知全程百姓前来,一起为无辜过世的民众百姓们,举办葬礼。”
“之后,为他们取回公道!”
李万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温莎,等曹方和曹之阅都走了后,他这才意识到温莎也离开了。
“温将军!”他在后面喊。
温莎正牛气哄哄地离开,听到李万里的声音,转了过来。
李万里背着夕阳,脸上不黑,反倒白里透红。
他气喘吁吁地走到温莎跟前,问道:“温将军,方才您跟曹大人所说的那些?”
小虎“扑哧”一笑,画儿也忍俊不禁。
温莎淡定地道:“找个理由坑他的。”
李万里:“……”
“其实……这理由也未尝不可,终究是他失责,而且还是大事件。”李万里和温莎几个并行走着,道,“温将军其实……可以离开东杭了。此事与咱们无关……”
温莎的脚一顿,左右看看:“小虎、画儿,你们先走。是了,小虎,我误会雪儿了,你替我买些贺礼给她道歉。就说章起要纳她为妾的事我知晓了,我最近事多,让他们几个自己闹腾去,莫要落了本将军的面子。”
“至于我,我有事跟李万里说。你们先走吧!”
画儿应了声是,见小虎傻不拉几地木立着,又拉了拉小虎:“走了!”
她觉得奇怪,又问道:“小虎??”
小虎伫立着,神情很是茫然:“雪儿……要,要给章大人当小妾?”
画儿奇道:“不给章大人当妾难道给你当妾?”
小虎木然点头,任凭画儿拉着走。
李万里觉得脑袋开始剧痛起来,但既然温莎找了他,他不得不坚持着:“温将军找我何事?”
温莎狐疑地看着小虎远去,听到李万里的话,毫不在意地道:“哦,跟你商量一下明日应该怎么处理那些民众的事。对了,我们找个地坐着。”
李万里顺从地跟着温莎爬上了一处稍高一些的瞭望台上。
他觉得心口处越来越疼,头也越来越疼。
“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不见的。”温莎把瞭望台上值守的小兵赶走,靠坐在柱子旁,开口问道。
李万里细声把前两天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温莎。
“……所以你就去曹方家,把他拉到同一条船山?”温莎乍舌,“李万里,你厉害啊!是了,你先前说的鼠蛇舞龙是什么意思?为何你会觉得,他听了这个消息后,会赶过来帮你寻我?”
“嘘!”李万里的脸色有些白,周围看了看,道,“此事乃和天家有关,是机密之事,不到万不得已,你就假装不晓得此事。我……我也是以前在翰林院……”
翰林院……
温莎忽然想到,眼前的李万里不是李万里……
“噢,知道了……”她低下头,“然后呢?”
李万里没有觉察温莎的异常,道:“翰林院里以前负责修史书的人乃当今太傅,他写下的这……”
温莎有些不耐烦:“抓重点说!”
李万里一怔:“好。”
温莎也是愣了愣:“对不起……你就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就可以了。”
李万里也低了头,轻声道:“上一次的鼠蛇舞龙,天下大乱。圣上常年被戾太子等人嘲笑是蛇鼠之辈,鼠蛇便是圣上的……别称……他,他,娘子,你曾见过圣上,可有觉得圣上异常?”
温莎自动忽略了他口中的“娘子”称呼,道:“这狗……圣上他,额神经病。”
李万里也知道自己不能去纠正温莎对皇上的称呼,以免招惹她烦躁,他提醒道。
“圣人他……外形呢?”
温莎大骇:“你是说……” 温情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