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薰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镇国公府生活,而且又是柳家嫡系一脉的遗孤,她身上应该没有什么值得打听的东西。
正因如此,这些年来柳南栀才一直忽略了这个女人,只是粗略地知道柳南薰的家世,还把她当作亲密的家人看待。但如今,柳南栀却想仔仔细细地了解柳南薰背后所有的事情。
福伯虽然有些讶异柳南栀突然打听起柳南薰的事情来,不过他也知道,这位堂小姐可不似从前在镇国公府时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毕竟她可是硬生生的在柳南栀和北慕辰之间横插了一脚,嫁进了骄阳王府去。
于是,福伯把他所知道的,关于柳南薰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跟柳南栀说了一遍。
柳南栀和柳南薰的“恩怨”,还得从二十多年前,她们的上一辈说起。
柳家百年基业,代代传承,镇国公之位向来由嫡系一脉的能者居之。
柳南薰的父亲柳复和柳南栀的父亲柳贺同为嫡系传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兄弟二人都是从小习武,少年参军,均立下了不少战功。因此,在上一任镇国公,也就是柳南栀的爷爷去世后,皇帝按照长幼有序的第二原则,册封了柳家长子柳复为新一代镇国公。
柳复此人心胸比较狭隘,做事又急躁,在当上镇国公后便处处排挤柳贺。柳贺不想与自己的兄弟成仇,于是常年出征在外,本意是想避开柳复的锋芒,让柳复安安心心当他的镇国公,但没想到,柳复反而猜忌自己的兄弟是要拼命立战功来抢他的镇国公之位。
就在二十年前,大宛与北漠的一场恶战,柳复和柳贺一齐领兵出战。
兄弟二人本该在战场上携手抗敌,但柳复贪功,几次决策失误,导致战局僵持不下。柳贺为了打开局面,领小队奇袭,创造了突破口,再次立下一功。这使得柳复更加如坐针毡,越是失误就越是着急,越是着急则越容易失误,如此恶性循环,终于让柳复忍无可忍走上极端,竟然在柳贺出兵之后,不肯增援,差点让柳贺领军全军覆没。
幸得副将偷偷带人接应,才把柳贺救了出来。
后来此事败露,皇帝雷霆震怒,撤了柳复的镇国公之位,打为罪人,投入天牢,同时改立柳贺为镇国公,统帅三军。
柳贺虽然向皇上求情,保住了柳复的性命,但柳复在战场上瘸了一条腿,被革除了官职,还逐出镇国公府,一家被迫迁居柳府旧宅。
从此以后,柳复便染上了酗酒地臭毛病,喝醉了便对妻女和下人发火,甚至是动手。年幼的柳南薰在这样的阴影中长大,而她的母亲则因为体弱多病加上常年的劳累和被打骂,终于支撑不住,在柳南薰十二三岁那年去世了。
柳贺可怜柳南薰,便将她接到了镇国公府。
柳复上门讨要女儿不成,拿了柳贺打发的钱便又去喝酒,喝醉之后在街上晃荡,失足摔进了一口井里,活活地溺毙了。
从此以后,柳南薰就正式寄住在镇国公府里了。
“这孩子幼时就文静,不爱说话,旁人都觉得她是个乖巧的孩子,包括小姐你也被她的外表给骗了。老奴一开始的时候也这样认为,但后来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堂小姐虽然不爱言语,但她心思深沉着呢。后来她所做的一切,也证明了这一点。就是可怜了小姐你,从前还将她当作如此亲密的朋友,现在看来,这堂小姐能伪装到这个地步,说明其心机深重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小姐你现在调查她,可是发现了些什么?”
“这个女人背着我们做的事情,可不止一件两件。”柳南栀以前只知道,柳南薰的父亲柳复因为失职被撤掉了镇国公之位,后来柳南薰父母双亡,她便被接到了镇国公府来住,从此跟自己一起长大。
现在听了福伯说起那段往事,才发现原来两家表面上是亲兄弟,实则有这么深的积怨,也难怪柳南薰会这么恨她,想要抢走她深爱的男人,夺走她的王妃之位,甚至主动撺掇柳南雪来取她的性命!
“那,你有没有发现过,柳南薰私底下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比如,善用药草或者蛊惑人心之类的术法的人?”柳南栀虽然知道问了大概也是白问,就算真有这么一个人,柳南薰又怎么可能会让其他人知道。
福伯摇了摇头,但眼底却不经意闪过一道暗光。
“小姐为何这么问?”
柳南栀也不知道怎么跟福伯解释夏灵犀和高老太太的事情,只好用一句说来话长敷衍过去。
“对了,刚才说到我娘亲的手炉,之前我让柔儿来问过你,你说那只手炉陪着我娘亲下葬了?”
“是啊。”福伯点点头。
“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真的记清楚了吗?”柳南栀问道。
“当然了。那是夫人最钟爱的手炉。当年是老奴亲自列的陪葬品名单,还算有些印象。不过,知道小姐可能不放心,老奴这几日也在仓库里找当年的陪葬品名单,待老奴找到了,便给小姐送来。”
“那现在就去找吧。”柳南栀催促道。
“……”福伯愣了一下,没想到柳南栀这么急。
柳南栀目光灼灼地看着福伯,“您是不是认为,您说了手炉已经陪葬,我便不会再追究,甚至过几天,连这份名单都不记得了?”
“咳……老奴不敢。”福伯干咳了一声。
柳南栀笑了笑,没有深究,话锋一转,试着问道:“不过我听昊然哥哥说,我爹爹曾经给我留了一份嫁妆。”
当时独孤昊然听到的并不一定是嫁妆,但柳南栀想要试一下福伯,她总觉得,福伯好像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她。
“嫁妆?独孤少爷这是听谁说的?”福伯一脸茫然。
“难道我娘亲什么东西都没有留给我吗?”柳南栀更进一步问道。
“夫人?”福伯地眼神闪躲了一下,旋即恢复了正常,看向柳南栀,“夫人她本就是个孤女,老爷最先将她从战乱地带救出来的时候,她就身无长物。夫人嫁给老爷的时候,因为没有娘家人,所以也没有陪嫁之类的东西,又哪有能留给小姐你的嫁妆呢?”
说着,福伯就垂下了眼睑。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柳南栀对于母亲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模糊,毕竟母亲过世的时候她才六岁,即便她再怎么记忆超群,一个六岁的孩子能记住的东西也是有限的。
所以福伯坚定地说没有,柳南栀也没办法反驳。
中午留在镇国公府吃了一顿午饭,下午,柳南栀便离开了。
福伯把柳南栀送出大门后,折身回到后院。
福禄从旁边窜出来,似乎有话要说。
“没什么事吧?”福伯停下脚步问道。
福禄摇了摇头,但用手比划了几个手势。
“病了?去拿些药丸给她吧。跟往常一样,盯紧点,别出什么岔子。”福伯吩咐道。
福禄点点头,正要退下,福伯却拉住他,仔细端详了一下。
“你这孩子,怎么又瘦了?”顿了顿,福伯抬起手整理了一下福禄额前的碎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平时也要好好打理自己才是,你可是我们福家的孩子!打起精神来,别给你老爹我丢脸!”
福禄抬起头来望着父亲,原本平淡的目光里闪过点点星芒。
福伯拍了拍儿子的肩头,露出慈祥的笑容。
“我们,要好好守护住这个家啊!”
……
柳南栀刚回到王府,下人便禀告说有人在等她。
就在薇落苑大厅里,竹楠嬷嬷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这才瞧见柳南栀回来,赶紧起身把她拉进了卧房里。
“神神秘秘的,发生什么事了?”柳南栀见嬷嬷专门过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让她坐下来慢慢说。
竹楠嬷嬷不肯坐下,只是把门关好了,将柳南栀拉到跟前低声说道:“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在宫中遇见的那个叫初夏的宫女吗?奴婢当时就觉得那个宫女有些眼熟,最近因为宫里的一些事情,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那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柳南栀虽然记得有那么一件事、一个人,不过一个冷宫里的女倌,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吧?看竹楠嬷嬷的样子,这个人背后好像有秘密。
“奴婢在广坤宫见过她。”竹楠嬷嬷低声说道。
广坤宫?
那可是珍贵妃的地盘!现在整个后宫里,除了皇后以外,就数珍贵妃和贤妃地位最高,一个冷宫里的丫鬟跑到广坤宫去,的确有点可疑。
不过,柳南栀也想起上次初夏匆匆忙忙去广坤宫想为主子求医的事情,说道:“是不是又是去找珍贵妃帮什么忙的?”
“就算是觉得珍贵妃心善,想要求贵妃帮忙,一个下等奴婢,想要见到贵妃,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可是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还是无意中撞见俩人在后院神神秘秘地说些什么,看那样子,可不像是简单地来求助的。”竹楠嬷嬷说道。
“你的意思是,那个初夏,和珍贵妃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这两个人产生了关联,顿时让柳南栀感觉到事情变得诡异了起来。
她甚至想起那日跟北慕辰入宫的时候,遇到皇后和那个疯女人的画面。如今,那个疯女人身边的女倌,竟然又和珍贵妃扯上了关系!
“我当时只是看了一眼,便躲出去了,只看到初夏似乎拿了个什么东西给贵妃娘娘。”
“什么东西?”柳南栀抓住竹楠嬷嬷的胳膊问道。
竹楠嬷嬷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但实在没有看得太清楚,喃喃描述道:“好像……好像是半块玉佩,或者是,吊坠之类的东西……”
柳南栀的脑海里灵光一闪——
难道是那一只?!
柳南栀蓦地想到了那次珍贵妃来王府的时候,拢在袖口里的手上拿着一串若隐若现的珠串,上面还有半枚玉坠子!而珍贵妃出来的时候,那枚珠串已经不在她手上了,不知道究竟是被她收起来了,还是给了旁人。
不知道竹楠嬷嬷看见的和自己看见的,是不是同一个东西,但如果当真是同一件东西的话,而且是初夏给珍贵妃的,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