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陆府,柳南栀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招呼马车送她入宫,去接贤妃娘娘。
她已经让人告知贤妃,今天孔老夫子在私塾讲学,她会送小太孙去听讲学,以端正其尊师重道的态度,邀请贤妃娘娘来看看讲学的成果,也好让贤妃放心。
义全私塾中,孔老夫子的讲学已经结束,不少学士围在他身周讨教。
北安南埋头收拾着笔记,突然,一人伸手将他桌上的笔记打落在地。北安南抬起头,瞧见那张家的小公子张安叉着腰站在面前。
“你把我的东西碰掉了,捡起来!”北安南哪是个服软的性子,更没把这群纨绔子弟放在眼里,扬了扬下巴直接指使起人来。
“好你个贱/奴,还敢使唤起张公子来了?你可知道,张公子乃是堂堂户部尚书的公子,你敢对他不敬?”户部侍郎家的幼子刘永明指着北安南说道。
北安南皇亲贵胄,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贱/奴”,不禁眉梢一扬,“你说谁贱/奴呢?还对本……”北安南正想要亮明身份,突然想起柳南栀嘱咐自己不能太高调,便忍了下来,“对本公子如此无礼,不知道本公子是王府的人吗?”
“好你个贱/奴,还敢自称公子?你们听听,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张安这么一说,众人便跟着捧腹大笑起来。
先前柳南栀送北安南过来的时候,就对私塾先生说过,北安南是小九的弟弟,屋内的人都听见了,此刻张安他们自然也就把北安南当成个普通下人看待,对小九未撒完的气,都转移到了北安南身上。
“把我的东西捡起来!”北安南平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的,何曾被人这般嘲讽,甚至说他是个“贱/奴”,他只道是这些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柳南栀又不让他暴露,他只好暂时忍下这口气。
张安和刘永明这两位纨绔公子本就是故意来找茬,见北安南反对他们颐指气使,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尤其是张安,先前在街上欺负小九的时候,不但被多事的人烫伤,后来虽然奶奶替他出气,闭门在家却仍是不免将他数落了一番,张安心里还憋着这口气呢。近日小九不能来上学,倒是来了个做弟弟的,没想到气性比小九那个贱/奴还要大,看来是该多给他一点教训,好让这对兄弟明白,他张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不捡,你又能奈我何?”张安双手叉腰,挺了挺胸脯,抬起脚一脚踩在落在地上的笔记本上。
“你干什么?”北安南可是认认真真听了两个时辰的讲学,将先生所言都仔仔细细记录下来,好拿给好友小九,这群人竟然想毁了他的心血!
北安南身为皇长孙,自然文武双修,虽然年龄尚小,可对付这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还是绰绰有余。方才他已经忍气吞声够久了,这会儿便忍不住出手,一把将张安撂翻在地。
“你、你敢打本公子?你活腻了!”张安狼狈地被一众人手忙脚乱地扶起来,趁着北安南弯腰去捡地上的笔记,上前推搡了北安南一把。
北安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怒火顿起,呵斥道:“你们找死吗?”
“还敢嘴硬?我看你真是胆大妄为,比你那可恶的哥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非得给你点教训,你才知道轻重!”张安方才被北安南推搡一把,已经丢了颜面在先,这会儿又被刘永明撺掇着众人起哄,再不拿出点颜色给眼前这小子瞧瞧,那他以后还怎么在这群小伙伴里立足?
于是他爬起来,气鼓鼓地指着北安南,对众人说道:“给本公子好好地教训他!给我打死他!狠狠地打!”
“你们敢!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北安南出手反击,三拳两脚就打倒了好几个人。可那些纨绔子弟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因为北安南的反抗而更加愤怒,加之无人节制,他们的气焰便更加嚣张。
北安南虽然有些功夫,可是双拳难敌四手,那些纨绔子弟只当他是个低/贱的下人,根本不会手下留情,终于把他按倒在地上,狠厉的拳脚顿时加诸于身。
“你们干什么?”私塾先生发现了学子们的闹剧,赶紧上前来劝阻。
“这个奴才不自量力挑衅众人,还敢对张小公子动手,我们是替小公子教训他!”下人说道。
“别打了!别打了!”私塾先生劝解不住,甚至被这些纨绔公子们推到一边。
动静越闹越大,连孔老先生和学士们也被惊动了,匆匆赶来,竟然瞧见这学堂之内打作一团,乌烟瘴气不堪。
那些纨绔子弟们连孔老夫子的话都不听,根本不把什么礼教章法放在眼里,气得孔老夫子直跺脚,高呼礼教不严,世风日下。
“贤妃娘娘到——”
一道宣声传来,众人惊愕之余,连忙下跪参拜,心头却也犯嘀咕,这好端端的,怎么素日里深居后宫不出的贤妃会来这里?要知道,当今后宫,除了皇后与珍贵妃以外,便属贤妃最为得势。
贤妃当年就是皇帝身边的宠妃,后来诞下长皇子,更是风头无二,虽然长皇子早逝,幸而还留下了膝下一子,贵为皇长孙,也是皇帝至今唯一的孙子,使得贤妃在后宫的地位反而得到了巩固。
今日贤妃来这小小的义全私塾,实在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何况又是在这混乱之时,更令大家私下交头接耳,不知为何故。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柳南栀伴随在贤妃左右,见到这一团混乱的场景,急忙问道。
“回禀贤妃娘娘、王妃娘娘,此事……”
私塾先生正要回话,那户部侍郎的儿子刘永明立马指着蜷缩在地上的北安南抢答道:“都是这贱/奴惹的祸!他不知高低,招惹尚书公子,以下犯上,我们说了他两句,他就拳脚相加!我们不得已才还手……”
“皇奶奶!”地上蜷缩的北安南爬起来,泪眼婆娑地大喊一声。
贤妃一愣,自己瞧着那个一身狼狈、满脸伤痕的小娃娃,竟觉得眼熟。刚才那声音,也像是她家小孙子,可她的小孙子,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正在贤妃犹疑之时,那个张安气势汹汹地叉腰辱骂道:“你这个贱/奴,真是狂妄!这奶奶也是你叫的吗?你莫要乱认亲戚,玷污了皇室门楣!”
刘永明还不忘添油加醋,对贤妃数落起地上的“贱/奴”,竟然当着贤妃的面都敢这么胡说八道,可见胆大妄为。
北安南再怎么像个小大人,此刻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毒打,自然心中委屈不已,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和血迹,再对贤妃喊道:“皇奶奶,是孙儿啊!你要替孙儿做主啊!”
贤妃定睛一看,这可不是她整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孙儿北安南吗?
“小南?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说着,贤妃疾步走过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小孙儿,心疼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这、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打成这样?是谁敢伤我的孙儿?”
面对贤妃的质问,在场所有人无不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贤妃怀里的小人儿——这不是王府中的一个奴才,怎么摇身一变,却成了贤妃的孙子?那不就是皇长孙吗?!
“皇奶奶,孙儿从未受过这等耻辱,请皇奶奶一定要为孙儿做主,为孙儿讨回公道啊!”北安南呜呜哭诉,直哭得贤妃肝肠寸断,恨不能俩立马将那些伤害北安南之人就地正法!
“王妃娘娘,这、这不是……”私塾先生看了看北安南,又看了看柳南栀,先前可是柳南栀亲口说的,这小娃娃是小九的弟弟,来替小九听讲学做笔记的,怎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这小娃娃若真是皇长孙,如今在他的地界上发生了小太孙被围殴的事情,恐怕他是要遭殃了!
柳南栀知道此刻正是说出北安南真实身份的好时机,便大声斥道:“好你个陈夫子,本王妃把人交给你,你竟然不好生看护,害得他受如此伤害?你可知道,他乃皇上的长孙,也是当朝的皇长孙!”
下方顿时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可王妃娘娘您不是说,他、他是……”陈夫子有些糊涂了。
“此次皇长孙出宫乃是绝密,并未张扬,本王妃不想他太过高调,更害怕有心之人得知他的身份之后会有所企图,这才隐瞒了他的身份,没想到竟然惹来如此祸端!你们真是……”柳南栀气得拂袖转向贤妃,跪地向贤妃请罪。
贤妃抱着小孙儿,对方才围攻北安南那几个孩子恨得咬牙切齿:“小太孙伤成这样,本宫这便带他回宫请太医诊治,更要将此事禀告皇上,请皇上裁夺!来人,都给我带走!”
贤妃厉斥,一声令下,侍卫冲上前来将一干人等全都押解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