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慕辰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却如同一块巨石投进了平静的水面,顿时激起巨大的水花。
不仅是从夏灵犀到那楼外楼的小厮都傻眼了,就连柳南栀自己都愣住了。
这北慕辰是哪根筋不对了?刚才自己都抱住他不撒手了,他也不肯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身份,这会儿有人来帮自己解围了,倒是想起她是他的王妃,出面来做这个便宜好人了?
“……”旁边的孟璃夕脸色莫名地白得可怕,好像失去了所有血色一般,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那个一直被自己当做贾府下人的女人。
这个女人竟然是那天神般的男人的夫人?
这怎么可能!
任凭任何一个人看来,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坊间对于北慕辰和柳南栀的传闻,那可是家喻户晓的,虽然普通百姓平日没见过这二位的真容,但眼前这个场景,却都一一对上号了!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那镇国公府的嫡小姐,骄阳王妃柳氏啊!”
“难怪……你们看她脸上那胎记,简直跟传闻中一模一样!”
“这个又丑又土的女人,哪里配得上骄阳王殿下了?真是恶心死了!”
“你没看王爷刚才那么嫌弃她吗?当初她就是死皮赖脸嫁给王爷,现在还是这么死皮赖脸地想抓着王爷不放手呢!”
听着周遭的议论声,即便是孟璃夕这个没怎么接触外界的人也对北慕辰和柳南栀之间的关系有个大概的认识了。
原来北慕辰是被这个女人死皮赖脸缠上的!
难怪,不然以北慕辰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看上那个女人?看来这死皮赖脸还真是那个女人唯一的本事了!
孟璃夕暗暗想着,不知不觉竟然用手抓紧了衣袖,狠狠地瞪着柳南栀。
倒是陆璟瑜,听北慕辰说出这句话,一开始虽然也有些发愣,可毕竟是见多识广的人,所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原来如此!难怪陆某一直觉得这位姑娘身上有一股常人所没有的气质,没想到是姑娘深藏不露,陆某真是失礼了!”
说着,恭恭敬敬地对柳南栀拱手一拜。
若是旁人说出这番话来,绝对是十足的拍马屁,但从陆璟瑜嘴里说出来,却莫名地显得格外地真诚。
也许是因为,他的确就是抱着这样一颗真诚之心说的这番话。
柳南栀原本以为,以陆家这样的家世,这位陆家主就算不是个自负到不可一世的人,也可能会比较不近人情,处事圆滑事故,但至少就她目前所见,陆璟瑜绝不是她从前所见的那种纨绔子弟或者是一心向利的生意人。
“陆家主可别这么说。我也不是有意想要隐瞒身份,只是上次匆忙之中没有来得及自我介绍,你不要放在心上。”柳南栀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以前也曾听贾姑娘提起过,柳大小姐是一位侠肝义胆、不拘小节之人,今日所见,果然非同一般。能有幸结识柳大小姐,也是陆某的福分。”陆璟瑜微微笑道,即便只是稍微弯起嘴角,那笑容也美好得令人心醉。
殊不知旁边的北慕辰心头是越来越烦躁了。
她是没嫁人吗?是没称谓吗?是他说得不够清楚吗?
这个女人,是他的夫人,就该被称为王妃才对!
可是柳南栀竟然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跟人家谈得风生水起的,看来这真是“交情匪浅”啊?
北慕辰闷闷地不知不觉就想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心情也莫名变得有些烦躁起来,一把将柳南栀拉到自己身边,冷冷地对陆璟瑜说道:“陆家主,方才我们谈的事情,可算是成交了?”
“事关国计民生,陆某岂敢儿戏,答应王爷的事情自然作数。”陆璟瑜收起笑容,一脸郑重地答道。
“好。若是如此,那本王就安心等你的好消息了。今日夫人既然特意到酒楼来等着本王,本王也不忍心弃她不顾,只好先失陪了。”北慕辰似乎感觉到柳南栀会反抗,一把搂住她的肩,紧紧地将她箍在怀里,甚至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王爷和王妃娘娘请便。”陆璟瑜恭敬道。
“陆家主,其实我……”
“夫人,咱们该回王府了,不是说好了今天要给为夫做推拿的吗?”北慕辰将“推拿”二字咬得极重,强拧着柳南栀就往外走,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什么夫人?什么为夫?还有什么鬼推拿?
疯了疯了,北慕辰真的是疯了!
柳南栀挣脱不开,竟然就这么被他一路大张旗鼓地“搂”回了王府,一路上顺便收获了无数诧异的目光和花痴的眼刀子……
终于熬到了王府,北慕辰也稍微放松了力道,柳南栀一下子跳起来,气得跺脚:“你到底想干什么呀?我还想跟陆家主说两句话呢!”
这个该死的北慕辰!
她不就小小地恶作剧了他一下,这丫竟然这么记仇,扭头就报复回来?真是小心眼!
“你就那么喜欢跟那陆璟瑜说话?”北慕辰幽幽地问道,跟平常一样冰冷的语气,以至于满心以为他是为了那个恶作剧而报复自己的柳南栀,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眼底那压抑着就快要喷发的怒火。
“喜欢啊!”
妈蛋!那陆氏商会掌控了整个大宛接近一半的商业命脉,随便从陆璟瑜嘴里抠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那对寻常人来说都有可能是巨大的商机啊!
对于她这个连楼外楼的一顿饭都吃不起的穷人来说,别说喜欢,她简直就是爱死了!
“柳南栀,别忘了你的身份!”北慕辰的怒火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别忘了当初是你想方设法非要嫁给本王!
别忘了当初是你死皮赖脸地说喜欢本王喜欢得要死!
别忘了现在你已经是本王的女人了!
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说喜欢别的男人?
看来这女人真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
柳南栀当然听不见北慕辰这一堆气得要发疯的腹诽,就算是听见了,她可能会比现在还要懵逼。所以她只是怪异地瞅了北慕辰一眼,寻思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跟陆璟瑜聊两句天跟她记不记得住自己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这陆家大少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青年才俊,又是皇室的外戚,跟他说几句话,也不至于掉了你三殿下的份儿吧?”柳南栀想破了脑袋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
可是北慕辰的脸色为什么越来越黑了?
“柳南栀,你……”
等等!难道他嫌弃的不是陆璟瑜,而是自己?他是觉得自己出去抛头露面,还在陆璟瑜面前夸夸其谈的,丢了他的脸?
柳南栀想起刚才在楼外楼的时候,他甚至都懒得替她澄清一句,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跟陆家主相识,又不是因为你骄阳王,更和王府没有半点关系,你管得着我跟他说两句还是三句吗?你要是觉得丢脸,下次也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是你的王妃呀!最好你现在就给我写一张休书,咱们一刀两断,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柳南栀也不知道怎么的,越说越觉得委屈,竟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她就那么给他丢脸是不是?就因为这张脸?还是因为那外面各个骂她淫/娃荡/妇倒贴不要脸的传言?
容貌她无法选择,可至少她背上的那些骂名,不都是因他而起的吗?
当初太医那一句“三殿下已毒入脏腑,药石罔效,除非以活人为引,施以阴阳调和之术,兴许尚有一丝回天之力”,柳南栀便赌上了自己的清白和一生,义无反顾地跳进了这个火坑里。
可他醒来之后,却极尽恶毒的言语,将她骂作不择手段爬上他的床的下作之人,从此让她背上了这下/贱倒贴的骂名,现在倒是在众人面前嫌弃她丢脸了?!
“柳南栀,你当真这么想?”北慕辰做梦也没想到,会从柳南栀嘴里听到那一句给她写一张休书的话来。
想起先前在北疆的时候,她说的那些,什么等她可以自己立足之后,就会主动离开王府,成全他和柳南薰一类的话,北慕辰心底不知名的地方好像突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那么隐晦却又明显地疼痛起来。
现在她是自以为找到了陆家这个靠山,翅膀硬了,可以飞出王府,飞离他身边了是吗?
“难道王爷不是这么想的吗?”柳南栀瞪着他,用力地睁大眼睛,若是不这样,仿佛眼眶里会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滴下来。
北慕辰却只听出她言下之意,不就是一个“是”字?
这个女人,竟然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干脆地答一句“当然”,可是那两个字还没到嘴边,脑子里却更快地浮现出一个念头:他,当真这么觉得吗?
北慕辰一滞,为自己的犹疑感到有些不解。
如果是以前,他必定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让这个令人厌恶的女人滚出他的骄阳王府,哪怕有一点点机会,他都丝毫不会犹豫,可是现在看着眼前倔强的小脸,那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最坚硬的刺,卡在了喉咙里,卡得生疼。
他这是……怎么了?
当北慕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时候,便开始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打圆场,到了嘴边的话便是一句句冰冷至极的赌气之言:“没错,本王以前的确是这么想的,恨不得让你赶紧从本王身边滚开,滚得越远越好。可是现在本王改变主意了。在你无视本王的警告,硬要闯进本王的生活,把本王的一切都搞得一团糟,让本王在痛苦之中煎熬了这么多年之后,你以为你还能拍拍屁股全身而退?如果本王就这么放过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北慕辰!
柳南栀咬了咬牙。
为了控诉她的“罪过”,他竟然能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句子?
可是这些年来,痛苦的只有他一个人吗?那她呢?她所承受的那些痛苦、那些煎熬,她的那些付出又算什么?她死过的那一次,又算什么?
“你简直不可理喻!”柳南栀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天真了,明知道跟他没法讲理,竟然还在一次次尝试,她的脑子可能也有病!
干脆转身就走。
谁知北慕辰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毫无防备地就这么被他拽了回去,一个踉跄没站稳,下一秒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住后脑勺,迫使她仰起头迎上了北慕辰那张冷峻的脸。
然后她的嘴就和北慕辰的唇精准地贴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