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慕辰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柳南栀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张地想要抽回手来。
没想到北慕辰莫名将她抓得更紧,力道虽然大,但还没有弄疼她,柳南栀却感觉到心里噗通噗通地不安分地跳动起来。
活了这么些年头了,柳南栀也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自然明白这是什么反应。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对北慕辰产生“触电”的感觉!
脑海里突然想起那日在前院,他突然吻她的画面……
柳南栀感觉到耳根子后面一股热气,赶紧加重力道抽回手来,幸好北慕辰也没有过分追击,只是两人四目相交的瞬间,她看见北慕辰眼底一闪而过的一丝光芒。
平日里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都阴沉沉的,仿佛她是什么杀父仇人一般,可方才那道光却那般清亮澄澈,竟让柳南栀不由得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那时候北慕辰会弯起嘴角,对她露出一个很淡很淡却如清风拂面的微笑。
可后来究竟是为什么,他看着她时,眼里的光,却变成了坠入严冬般的寒意……
“那个……”柳南栀有点尴尬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于是指了指核桃,“还补肾呢!”
补肾?
北慕辰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了不少:“王妃这是未雨绸缪啊?”
这话刚说完,柳南栀就后悔了。
她这是怎么了?明知道这个男人心里装的是别的女人,对自己不过是利用罢了,为什么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软?
不行不行,原主就是这样掉进他欲擒故纵的“陷阱”里的,最后连性命都赔上去了!这个男人太危险了,若是前世,她兴许还能被他挑起胜负欲,但现在她可没心情也没太多资本跟他玩这种感情游戏!
“唔,王爷和熏夫人这么恩爱,补补还是好的。”柳南栀感觉自己越说越离谱,可是嘴上却停不下来。
这种尴尬的时候,也就只有搬出柳南薰来冷场了。
果然,北慕辰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甚至比柳南栀想象中还要难看。
这个女人就这么想他和别人恩爱??
“王爷,既然是王妃娘娘的一番好意,您就把东西留下吧。”沐钦看出北慕辰和柳南栀之间的尴尬,于是开口打破僵局。
柳南栀赶紧顺着沐钦给的台阶下来,端起还温热的黑米粥送到北慕辰跟前:“这粥凉了就没效果了!”
北慕辰微微眯起眼眸,看了一眼一脸心虚的柳南栀。
她这是在……害羞?
不知道为什么,北慕辰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王爷,您要再不接下,这王妃娘娘恐怕就得亲手把粥喂到您嘴里了。”沐钦忍住笑。
墨影“噗哧”一声,他还真未见过王爷如此窘迫的模样。
结果就接到了北慕辰和柳南栀同时射过来的眼刀子。
墨影低下头,用手指挠了挠额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就你话多!”北慕辰对沐钦嗔了一句,伸手接过盛粥的饭碗。他用勺子在碗里搅动着,却微微叹了口气:“这东南一带受灾的各省尚未得到赈灾粮的补给,也不知道多少人要吃不上饭了。”
“朝廷拨的赈灾粮还没送到呢?”柳南栀毕竟是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对于这个时空的交通运输,还是有些不适应。
从朝廷明发诏令拨运赈灾粮到今天,似乎也有不短的时日了,灾区竟然还没有拿到粮食?
这种朝政大事,北慕辰本来也没想跟柳南栀多言,不过对于民生问题,他知道柳南栀也还是关心的,远了不说,就是这次宓都城内存粮的事情,也确如柳南栀所说,她若是不关心难民们的生活,大可把粮食卖给太子。
其实她心里还是不放心太子那种人,若太子只拿出其中一部分粮食去赈灾,剩下一部分送到黑市暗中高价售卖,到时候太子一样能在皇上面前挣表现,而宓都城里的灾情未得到有效缓解,皇上只会责难北慕辰办事不力,可说到底,最后受苦的却是那些百姓。
于是北慕辰也多说了两句:“从巴蜀到东南各省,本可以走水路,加快脚程的话也就七八天。但如今发了洪水,河运自然受阻,巴蜀一带又山多难行,光是出省就花了好几日。再加上近来大雨,沿线官道不少被泥石流冲毁了道路,无论是绕道还是清理,都需要花费更多时日,自然也就耽搁了运粮的进程。”
柳南栀眨巴了一下眼睛,反问道:“这有什么难的?”
“嗯?”北慕辰不由得愣了下。
朝中这么多大臣都不敢说这赈灾是简单的事情,她一个小女子竟敢这般大言不惭?!
柳南栀指着折子上的内容,道:“这次受灾的主要集中在江浙沿海一带,沿着河道往中原地区推回来,这江西等地受损并不严重啊,只要将江西这一片的粮食分出部分送到灾情严重的地区救急,用不了多长时间吧?”
“可这样一来,江西一带的口粮自然也会短缺。去年的收成本就不算丰盛,若是再……”
不等北慕辰说完,柳南栀好笑地说:“那就同时从湖广地区再分出粮食运往江西,而巴蜀出来的粮食,只要运到湖广地区补贴就好了。这样邻省互推,就近补助,同时运作,不比你眼巴巴地等着那巴蜀的赈济粮翻山越岭地运到东南一带要容易也更快得多吗?”
北慕辰是个聪明人,柳南栀稍微阐释一下,他即刻便明白了。
“本王竟没想到,还有这种法子!”
说着就要起身去拟书传令,却被沐钦一眼给瞪了回来。
“咳!王爷,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这会儿去传令,风大雨大的,传令官也得明儿个才能出发,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北慕辰只好乖乖坐下。
“王爷还是先喝粥吧。”沐钦见状,拱手说道,虽说一副恭敬的模样,可言语间满满都是命令的语气。
“好嘞!”北慕辰听话地埋头喝粥。
柳南栀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见北慕辰被长者教训,但以往是小孩子的时候倒没觉得怎样,如今她已经习惯了北慕辰总是带着一脸戾气,突然之间他像个孩子一样带着一丝委屈,又不得不乖乖听话,还真是……违和?不不不,竟然还有点可爱?!
柳南栀捂住嘴,却掩饰不住笑意。
看着她发笑的神情,北慕辰感觉送进嘴里的粥,突然甜得异常可口,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了一下,幸好他低着头喝粥,没有被人察觉,否则墨影之流一定会吓坏了。
入了夜,寝殿外的风雨声仍旧肆虐着。
北慕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睁开眼,看着手指里捏的那枚核桃仁,有些发呆。
那是多少年前,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来,少女第一次在他面前摊开手掌,把剥好的核桃放在他眼前,笑着对他说:“殿下,天冷了,吃两颗核桃吧!”
雪花落在她的头发和肩上,她的脸被冻得青白青白的,却带着无瑕的笑容。
那个笑不断在北慕辰的眼前浮现,重重叠叠……
轰隆——
屋外的惊雷炸响,滂沱大雨哗啦啦地飞溅。
脑海中那温存的画面,像被摔碎的镜子,四分五裂,剩下的只有痛苦的哀嚎和哭泣,那天的瓢泼大雨将他淋得浑身透湿,也让凉意从此渗入骨髓。
为什么,非要走那一步?
为什么,要背叛他……
柳南栀!
北慕辰瞳孔骤然缩紧,猛地将核桃仁握在掌心,手心里碎裂的触感,令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这时,屋外似乎有人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什么动静?
北慕辰翻身下床,走到屋外,让守门的侍卫去打探一下院子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那侍卫便匆忙来报,说是熏夫人身体抱恙,鸳鸯阁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什么?”北慕辰虽有些疑惑,怎么会突然出事,看这阵仗,似乎还不是什么小事,但柳南薰一向身子弱,他也来不及多想,立即赶往鸳鸯阁去。
已经是半夜,鸳鸯阁内仍灯火通明。
“啊——”
还未走近,就听见柳南薰痛苦的尖叫声。
北慕辰心头一惊,疾步走到床边,撩起床帘,只见柳南薰在床上缩成一团。她身上穿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可痛苦丝毫没有减轻似的,捂着胸口来回翻滚。
“熏儿?”北慕辰握住柳南薰的手,柳南薰虚弱地看了他一眼,嘴唇翁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半个字,便又按住胸口处呻/吟起来。
看着柳南薰这个样子,北慕辰的心也一下子揪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钰弓着身子,有些难为情地支吾道:“这……属下还、还没查出具体的原因……”
“废物!”北慕辰厉喝一声。
李钰吓得一哆嗦跪下来,连连磕头:“属下无能!只是夫人这病症着实奇怪!夫人脉象平稳,只偶有波动,虽然心律加速,但并无其他异常,属下实在不知道这疼痛从何而起啊!”
“夫人都疼成这样了,你却说不知道病症从何而起?本王养你何用!”北慕辰怒道。
“王爷恕罪!唯今当以医治夫人的病要紧,属下恳求王爷召请城中所有有名望的大夫一同会诊,只有先查出病根,才能对症下药,缓解夫人的痛苦啊!”李钰虽然是求饶,不过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既然他不行,总要有人来治!
北慕辰立马吩咐下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城中的几位名医都请到王府来。
“啊!”柳南薰按着胸口,仿佛心脏正承受千刀万剐一般,疼得在北慕辰面前也丝毫无法顾及礼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慕辰不由得握紧了柳南薰的手。
过了一会儿,去请大夫的下人一身透湿地跑了回来,一见了北慕辰便跪了下来,慌张说道:“王爷,不好了,这城中的大夫都、都被……”
看那下人支支吾吾的样子,北慕辰不耐烦地吼道:“还不快说!”
“城中稍有名望的大夫,都被王妃娘娘带到城郊难民营去了,至今未归!”下人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