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栀紧紧握着手掌,几次想要上去阻止,都被北慕辰暗中制止了。
老周头明显不想让北慕辰和柳南栀为难,所以自己出手教训孙子,想要息事宁人,如果这个时候柳南栀还上去搀和,只会让老周头和张老太太都下不来台,事情便更不好解决了。
柳南栀只能忍住脾气,看着老周头抽打着倔强的小九。
“你这个孩子,真是不让我这把老骨头省心。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呀!你这么不争气,把我这把老骨头气死了,我到地底下可怎么去见你爹娘,见我周家的列祖列宗啊!”老周头恨铁不成钢地抡起鞭子,又是一鞭抽在小九身上。
小九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看见爷爷对他发火,心头又是着急又是委屈,却愣是梗着脖子不吭声。
柳南栀实在是忍不住了,既然不能劝老周头,她只能对张老太太请求道:“老夫人,这孩子罚也罚了,还是他爷爷亲自动的手,小孩都被打成这样了,您也该消气原谅他了吧?”
“教训这孩子是为了让他知错能改,既然他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让老身原谅什么呢?”张老太太祥和地笑道。
这是非要逼小九开口认错啊!
小九这孩子也是倔,任凭浑身上下都被打烂了,除了让爷爷别生气以外,就再不说别的了。
“你还不知道错吗?”老周头急得都快带哭腔了,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小九撅着嘴,哽咽着说:“孙儿不知道错在哪里,孙儿没有……”
辩解的话没说完,老周头就是一鞭子抽过来,打得小九倒抽一口冷气,捂着伤口,硬是咬牙不说话了。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真是存心要气死我啊!”老周头气得捶胸顿足,看着鞭子上沾染的血迹,摇摇头说,“王爷花了大价钱,以王府的名义送你去私塾,是让你好好念书,不是让你惹是生非,给王府丢脸啊!你出去惹了麻烦回来,还连累了王爷和王妃娘娘为你善后受累,你说,你是不是犯了大错?”
小九想要反驳,可是爷爷并没有说他伤了人,而只是指责他给王府惹了麻烦,小九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爷爷说得没错,犹豫了一下,这才心悦诚服地伏地拜道:“孙儿知道错了。”
“你说说,你怎么错了?”老周头循循善诱地问道。
小九抬起头来,看了看老周头,又看了看北慕辰和柳南栀,“孙儿不该招惹是非,不该连累王爷和王妃娘娘,孙儿知错。”
“爷爷告诉过你,要尊老爱幼,现在因为你招惹的是非,害得张老夫人这么年迈的老人家出来走一趟,你说,你是不是该给张老夫人道歉?”老周头问道。
小九抿了抿小嘴,又对张老太太伏地一拜:“奴才知错,请张老夫人原谅。”
北慕辰见张老太太还不说话,于是说道:“老夫人,您看,这样的结果您还满意吗?若是你觉得仍然不能抵消这孩子犯下的过错,就让宓都衙门把他抓走,好好地审审吧!”
张老夫人看了看浑身是血,伏在地上跪拜不起的小九,半晌才说道:“罢了,既然王爷亲自整顿家风,连家法都用上了,老身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此事就点到为止吧。闹到公堂上,两家都不好看。”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张老夫人好不容易来一趟王府,不如进来喝杯茶,歇歇脚吧?”北慕辰客套地邀请了一番,不过张老太太以身子老迈乏顿,加之孙子身上还有伤为由,迅速带着人离开了。
北慕辰本来也只是客套,便没有强留,派了侍卫亲自护送张老太太。
看着人都离开之后,北慕辰才命人关大门,然后亲自将小九扶了起来。看着小九这么小小的年纪却一身的鞭痕,北慕辰不禁微微皱眉,对老周头说道:“其实你也知道小九不是那种调皮捣蛋、惹是生非的孩子,又何必非得逼小九认错呢?”
老周头低眉颔首地答道:“王爷犯不着为了我们这无足轻重的下人,得罪那么多官宦和富贵之家,奴才们受点委屈责罚没什么,但万万不能连累了主子。王爷送小九去私塾是一番天大的好意和恩裳,奴才们不能恩将仇报呀!”
“那你下手也不用这么重啊!这可是你的亲孙子!”柳南栀蹲下身,检查着小九身上开裂的伤口,这都快赶上她之前在宓都衙门受的刑罚了。
“王妃娘娘,你别怪爷爷,是小九自己犯了错。”小九低下头,低声说道。
“唉!”老周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抚摸小九的头,“孩子,你别怪爷爷狠心,爷爷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我们做奴才的,就该为主子分忧。今日爷爷若是不打你,张家的武夫也会动手,到时候你受的伤只会更重,也会更让王爷下不来台。”
“孙儿知道,孙儿不怪爷爷,都是孙儿的错。”小九抬起头来看着爷爷,一脸诚恳地说道。
“不是你的错,是爷爷……爷爷不知道你在私塾里受了那么多苦,还怪你不上进。可是你要知道,王爷给的这次机会有多么难得,你只有好好念书,将来才能做更有用的人,替王爷、替国家好好尽忠啊!”老周头轻轻拍着小九的肩膀。
小九嘟着小嘴,刚才一直倔强地强忍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他一边流泪一边摇头:“不怪爷爷,孙儿不怪爷爷,孙儿答应了爷爷,一定会好好念书,不会辜负爷爷和王爷的期许……”
“好孩子!好孩子!委屈你了!”老周头一把抱住小九,浑浊的双眼中止不住地淌出两行浊泪。
柳南栀看到爷孙俩彻底解开了误会,心头也松了口气,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福兮祸兮。
“好了,小九伤得不轻,周老伯你还是先带他去医药房上点药,免得感染。这几日,就先别让小九去学堂了。说到底,这件事也是我们没有处理好,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小九继续念书的。”
什么上等人下等人,下等贱/奴就不能念书,她柳南栀偏不信这个邪!
“走吧,我们也先回房间,你都出来多久了,身体怎么吃得消?”柳南栀转头对北慕辰说道。
北慕辰看着柳南栀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迟疑道:“刚才的事情,你……不怪本王没有帮忙?”
“我知道你不是不帮忙,是帮不上。我明白你的处境,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怪你又有什么用?要怪就怪那些孩子太可恶了,一个个都是被家里宠坏的小公子小少爷,一点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连说起谎来都不眨一下眼睛!最可气的还是那个老太婆,溺爱孙子也就罢了,还不分青红皂白,为虎作伥!”
看到柳南栀一腔愤恨并非冲着自己而来,北慕辰也放心了,不禁嗤笑了一声:“你真当这老夫人老糊涂了,分不清是非黑白吗?”
柳南栀本来也就说的一句气话,不过北慕辰这么说,她倒也愿闻其详。
“今日之事的真相如何,张老夫人心里恐怕跟明镜似的。这可是在大街上发生的事情,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她难道真能被几个孩子蒙蔽了?那你也太小看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夫人了!”
其实北慕辰说的话,柳南栀也想到了,不过还是气不过,反问道:“也就是说,这位老夫人明明知道真相,却还昧着良心来找这无辜之人的茬?亏我还因为她年轻时候那些事迹,把她当成花木兰来崇拜呢,没想到,也是个认亲不认理的。”
“花木兰……是谁?”北慕辰听到柳南栀的话,疑惑地问了一句。
柳南栀瞪了他一眼:“这不是重点!”
重点明明是在吐槽那个老太太好嘛?
北慕辰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想想,今日在街上发生的事情,众目睽睽,会有多少流言传出来?想必那小公子的恶名很快就会传遍宓都城,到时候影响的可不仅仅是那小公子一人,而是张氏满门,包括这老太太的名声。”
“这些我都懂。那老太太带着人到王府来讨公道,与其说是找茬,不如说是找面子,今日她亲自上门这么一闹,流言的风向也自会改变,牺牲几个下人,来挽回张家的面子,还能给王爷你戴一个赏罚分明的高帽子,既扭曲了事情了真相,又避免了得罪王府。”
北慕辰点头:“是啊,老夫人这一招,可当真是高明得很!你还觉得她是老糊涂了吗?”
“我就是气不过她扭曲事实,还护短!就她那么溺爱孙子,早晚会害了那孩子的!”柳南栀虽然讨厌熊孩子,但说到底,熊孩子之所以敢“熊”,大部分责任还不都在于家长过于纵容。
说到这里,柳南栀想到刚才张老太太不肯松口的时候,北慕辰便立马提出了要去宓都衙门,张老夫人突然就退让了。
“所以说,报官不过是她为了给孙子洗白的其中一个手段,其实她一早就打算要亲自登门了。如果事情真的闹到宓都衙门去,到时候一公审,更多的证人出来,他们张家的嘴脸迟早得原形毕露。王爷你说那句话,看似要帮张家出气,其实是在帮小九,也是给张老夫人一个台阶下。”
虽然小九一句话未提和张家小公子孰是孰非的问题,但道歉也道了,挨打也挨了,若张老太太还咬着不放,众人自然会觉得她做得过分了。
北慕辰的眼眸黯淡了下来,微微叹气道:“不管怎么说,安排小九去私塾是本王的主意,也是本王考虑不周,没有照料好,让他们爷孙俩受到这样的委屈,本王不能保护他们,反倒还要让他们替本王考虑,承担莫须有的罪名,本王心里总是有愧的。就是不知道闹了这样的事情,城里还有哪家私塾敢收留小九?”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小九念书的事情我已经想好了,你放心吧,交给我来解决。”柳南栀自信满满地说道。
“你?你要如何解决?”北慕辰有些好奇。
“你等着瞧吧!”顿了顿,柳南栀神神秘秘地问道,“不过,这件事还是须王爷帮个小忙。”
“哦?你说。”北慕辰倒想看看,柳南栀究竟有什么办法。
柳南栀搓着手,双眼放光地说:“我要王爷,给我一百万两做储备资金。”
一百万两?
北慕辰扬了下眉梢,露出疑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