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厉南城什么都听不到了,满脑子都被那几个字母占据。
真的是她......
竟然,真的是她......
那么,这些年他对辛愿的恨意,就全部都只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
可她为什么.......
是了,她曾经说过一次,厉南城突然想起,在管家死的那天,她曾经声泪俱下的问过他:
如果我说那时候是我救了你,你会不会相信我?
当时的他是怎么说的,厉南城已经记不清了,他唯一记得的,是打心底里对辛愿的厌恶,以为她害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心爱的女人,所以他无情的把她送进监狱,再也不管她的死活。
当真相以这种惨烈的方式被揭开,厉南城用手死死的按压着胸口,几乎要被愧疚淹没灭顶。
“厉先生,那厉老先生的遗体我们先送去太平间还是?”
小护士们推推搡搡的不愿意来招惹厉南城这尊冷面阎王,最后推了一个新来的出来顶缸,小姑娘说着说着都快哭了,字都说不圆乎。
厉南城抬起头,小护士直接吓得蹲在了地上,惊恐万状。
他皱眉:“我有这么可怕?”
小护士毫无章法的点着头,反应过来之后却又疯狂的摇着头。
“怕什么?”
小护士又疯狂的摇头,极力的抑制住哭声。
厉南城不再管她,打了电话给小周。
小周来的很快,立刻着手开始跟医院方面交涉厉老爷子的遗体处理问题。
三天后。
h市殡仪馆。
厉南城一身黑色西装,神情肃杀。
厉家是h市的老牌家族,厉氏集团从厉老爷子一代开始崛起,到了厉南城父亲一辈,却没有从商,而是去了国外专攻科技,直到厉家唯一的孙辈厉南城长大成人,厉氏集团才终于在第二代掌舵人的领导下发扬光大。
尽管如此,厉老爷子年轻时候也是名声在外,尽管很多人都知道老爷子身体不太好,可依旧没想到竟然去的这么突然。
h市的权贵名流几乎都来了,一一瞻仰了遗容,献上白色的菊花,三鞠躬。
厉南城还了礼。
最后一个,来的是辛恒广和周芬。
小周想拦,却被厉南城一个眼神制止。
辛恒广今天倒是好好收拾了一番,大金链子大金表,腋下还夹着个包,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自己是船王后裔。
他装作惋惜的拍了拍厉南城的肩膀,道:“南城啊,亲家老爷去的太可惜了,你节哀顺便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如果需要爸爸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怎么说你跟辛愿也是夫妻一场,爸爸一定得帮忙。”
厉南城不着痕迹的掸了掸肩膀上被他拍掉的地方,蹙眉:“帮忙?帮我花钱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周围的人都听到。
辛恒广被落了面子,有些不悦:“南城,你误会了,爸爸是真的想帮你的。”
“不必了,我暂且没什么需要你帮的,好好管好你的二女儿和小儿子,如果再惹到我头上来,后果自负。”
h市里,谁不知道辛恒广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只不过都是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罢了,毕竟辛家还有个女儿得了厉南城的宠爱,如果是趁着厉氏集团的东风,辛恒广未必没有再次起复的机会。
可厉南城这样说,就是把对于辛恒广的态度摆在明面上了。
周芬见状,在一边打着圆场:“恒广说的对,都是一家人......”
回答她的,是厉南城的后背,和逐渐远去的脚步。
辛恒广还从来没有被这样漠视过,尤其是一个小辈,当即就想上冲上去质问厉南城,幸好被周芬一把拉住。
“你那张嘴,说什么坏什么,我来。”
辛恒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倒看看你怎么说出一朵花儿来。”
周芬轻轻的走了上去,在厉南城身边停下,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距,周芬不得不费力的踮起脚尖,轻声道:“厉南城,你就不关心你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你关心?”厉南城忽然回头,冷笑一声:“阿姨你这么关心我爷爷做什么?你的丈夫还在现场呢。”
周芬顷刻间黑了脸:“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不用这样冷嘲热讽的。”
“如果不是看在你跟辛愿还算有点关系,你以为你们还能进到灵堂里来?”厉南城招招手,叫来了小周,“爷爷需要安静,赶一赶苍蝇。”
小周一点头,立刻有一圈黑衣保镖将辛恒广和周芬团团围在里面。
“南城,你这是什么意思?”周芬惊怒,“你别忘了,我可是安琪的母亲!”
“安琪?”厉南城转过头来,“这么多年,我一直念在安琪已经去世,对你和辛灵儿很是纵容,可最近我发现了一件事.......算了,跟你们说了也没用。小周,清理一下。”
“是,总裁。”
辛恒广和周芬被“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大门在他们面前被重重关上。
周芬正欲叫骂,余光却瞥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小周也看到了,忙迎了上来:“少奶奶......”
“我已经不是厉家的少奶奶了,以后也不会是。”辛愿穿着一身白色的大衣,眉目含悲,“可以让我进去吗?我想来送厉爷爷最后一程。”
小周连忙答应道:“可以的可以的,少......辛小姐快进来吧,我这就去通知总裁——”
经过辛恒广和周芬身边的时候,辛愿没有停顿,就像是陌生人一般,擦身而过。
她的身后,唐九夜帮她拢了拢大衣的领子:“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辛愿问道:“你不进去了吗?”
“不了,”唐九夜摸出一根烟来抽:“这地方,我来过太多次,来烦了。”
辛愿也不勉强他,点了点头,在小周的领路下推开门进入了殡仪馆。
馆内,庄严肃穆,一团缟素。
厉老爷子的遗体静静的躺在透明的水晶棺材里,神色安详。
她双膝一弯,跪下磕了一个头:“厉爷爷,我来送您了。”
额头碰到坚硬的地板,重重的闷响。
厉爷爷对她的好一幕幕浮上眼前,辛愿心底漫过一丝吨桶,久久不愿起身。
“地上凉,起来吧。”
厉南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拉着她站起来,虚虚的搂着她的肩膀:“爷爷知道你的孝心了。”
过了好久,辛愿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厉爷爷,是因为我才......”
恰在此时,殡仪馆的门被一股大力推开,一股冷风呼啸而来。
周芬双眼怒瞪,指着辛愿的鼻子愤怒道:“厉南城,你一定要包庇这个她吗?她可是杀死你爷爷的凶手!”